阿諾斯的目光輕輕落在他手中的終端上良久，冰藍眼眸微微垂，含笑而非笑。

半晌，他語調輕緩：“您想，和我成為朋友？”

“嗯，可以嗎？”

桑南希有點拿不準，但還是盡量說明自己的想法：“來到這裡之後，我隻和你交流最多。但……”他搖了搖頭，“很多事情不能強求，比如這件事。

“如果你不願意，請随意拒絕我。”

阿諾斯擡起手，佩戴在腕上的淺藍色終端手環和桑南希手中的手環貼了下，一觸即分。

但桑南希感覺到手環發出輕微的震動，申請已然通過。

“沒什麼理由拒絕，閣下，”阿諾斯在終端上又點了幾下，大概是在給他備注。“現在，我們是朋友了。”

【增加3%】

【阿諾斯，好感度52%】

……

飛行器的速度很快，但這顆星球更大，所以路上也還需費些時間。

桑南希和阿諾斯聊了不少東西，但更多是阿諾斯在為他解釋，桑南希津津有味地聽着，時不時評價幾句。不管談什麼，阿諾斯總是能合适且恰當地繼續說下去，進退有度，實在令人如沐春風。

一路上，世界觀理解進度也略有提升。

【世界理解進度21%→35%】

聊到納雪爾，阿諾斯笑了下，有些無奈：“他本是我的副官，但在一次任務中受傷，精神海枯竭速度加快，漸漸便不能再作戰。所以之後離開了軍部，調來這邊。”

“閣下，他性格很好，”阿諾斯溫聲道，“或許你們也很能合得來。”

桑南希道：“他好像是忽然對我很熱情？”

阿諾斯瞧了他一眼：“是這樣，但閣下，這很正常。”

“你從前沒在這邊生活，所以不清楚，作為高等級的雄蟲，以後你一定會受到更多這樣的‘熱情’和‘優待’，這在弗迪蘭斯……不，在整個蟲族，都是常态。您以後會習慣的。”

桑南希失笑，并不贊同：“我想再過多久，我都難以習慣。”

阿諾斯卻笑而不語，默默望着窗外。

許久，不知道穿過了多少高樓，桑南希都以為他不想說什麼了，卻忽然聽見他輕聲歎息。平常歎息多是遺憾、悲傷，阿諾斯卻更多溫柔：

“如果真的很難，那就不去習慣了吧，你本就不需要……必須習慣某種身份的生活，也不需要為了誰而改變自己。”

“一向如此、大都如此，卻未必總是正确。”

桑南希愣了愣，正想回答，阿諾斯卻轉過身，收斂了笑意：“閣下，我隻是随便說說，您一切随意就好。”

他冰藍眼眸中盛着柔和的微光，眉目溫朗，雖不曾有過高傲的神情，卻也從未曾刻意壓低自己。

剛剛那聲輕輕的歎息仿佛是桑南希的錯覺。可桑南希确信沒有聽錯，更不會聽錯。

他搭在欄杆上的指節微微蜷縮，不自覺地摩-挲着，過往種種在眼前飛速閃過，然後又化為雲煙。忽然，桑南希沒頭沒尾地說道：“習慣負重前行，是不會自由的。”

阿諾斯眼睫顫了顫，低聲“嗯”了下。

【好感度增加5%】

【阿諾斯，好感度57%】

他笑道：“願你往後一直自由。”

終于行至，飛行器緩緩落下。桑南希與阿諾斯道别，獨自站在偌大的後院門裡。

智能蟲給他掃臉開門。

院中綠化做得很好，又有不少奇怪的雕像，藝術品，他一時有些分不清該往哪走。

【前方300米右拐，然後……】

這怎麼跟迷宮一樣。桑南希無力地吐槽了句。

老實說，他并不喜歡大房子，顯得空蕩，且沒有必要。這種院子更是沒有必要，走一遍能累個半死，費時費力。

【有車。】

“？”桑南希擡起頭看了一圈，“在哪裡？”

【在别墅的地下停車場。】

…好，車在停車場很正常。

桑南希在院子裡逛了逛，最後盯着一直跟在身後的藍色機器蟲，圓滾滾的，頭上還有有兩個角，像是羊角。

桑南希：“520同學，你看它是不是長得很像你弟弟？”

【520沒有弟弟。】

【像520這麼高級的系統，都是絕無僅有，隻此一個，不存在批量生産。】

“……”它說得嚴肅，桑南希莫名奇妙地笑了一下：“你，你還能這麼誇自己，低估你了，是挺高級的。”

機器蟲飄到桑南希面前：「主蟲你好，歡迎回家，我是037，需要為您呼叫車輛嗎？」

要的就是這個！真是渴了就送水。桑南希立馬道：“當然，謝謝。”

037開心地原地緩緩轉圈：「車輛呼叫中，15s後到達。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o? )」

桑南希托着腮：“520，看見沒？學着點。”

520有樣學樣：【宿主大大，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ω^*)】

桑南希滿意：“乖，我不計較你把鑰匙弄丢了的事了。”

【真的嗎！太好啦嗚嗚嗚……】

桑南希伸手點了下機械蟲的腦袋：“怎麼稱呼？就叫037？”

037道：「我是A類全能型機械蟲，出廠編号037，主蟲可以為我編輯稱呼哦。」

說着，它球面上像是“眼睛”的東西轉了轉，投影出一塊全息光幕，讓桑南希輸入昵稱。

身後無聲落下一輛白色的車，桑南希站在原地思考片刻，腦中閃過湛藍的地球，随後又想到在海盜星艦上，劈開鐵籠的翅翼，以及那時與自己遠遠對望的冰藍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