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地敲響男孩寝室的門,甫一開門她便擠身而入,裡面的男孩子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黛可妮斯就已經将那髒被子甩在了傑瑞的頭上。
銀光從指尖發出,像一條遊蛇,飛速地在被子邊緣穿梭,待衆人回過神來,肮髒的被子已經牢牢地縫在了傑瑞頭上。
那灘尿液正對着他的臉。
傑瑞發瘋地掙紮,透過被子隻能發出嗚嗚的喊聲,幾個男孩沖過去撕扯他頭上的被褥,剩下幾人來抓黛可妮斯,卻齊齊摔倒在地上,扭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腳不知何時已經和他人縫在了一起。
黛可妮斯退出房間,平靜地關上門,将那些不堪入耳的辱罵聲關在了門裡。
她回到自己的宿舍,卷起那僅剩的單薄褥子,在衆目睽睽中,離開了宿舍。
反正,她早就受夠了和這群家夥住在一起的生活。
小心翼翼避開巡夜的修士,她跑過走廊,經過樓梯,來到閣樓的最高層。
這裡一般是用于儲放那些不常用的家具,大多房間都上了鎖,黛可妮斯一一摸過房間的把手,希望找到一扇可以打開的門。
閣樓上沒有點燈,漆黑一片。黛可妮斯摸着牆壁慢慢前進,并沒有注意到落滿灰塵的地闆上,有着一行清晰的腳步拖行痕迹。
在那些腳步周圍,還灑落着猩紅的血液。
為了避免被修士發現,黛可妮斯放輕腳步,蹑手蹑腳地來到一扇門前,微微轉動把手,驚喜地發現這個門鎖已經損壞,她輕而易舉地推門而入。
門開了,這個房間裡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月光透過窗棂灑進來,于是黛可妮斯得以窺見這個房間的全貌——
到處都是灰塵,層層疊疊堆放到天花闆上的破爛木椅子,以及——在她進來的那瞬間,一個驟然急促起來的喘息聲。
角落的血泊裡,癱坐着一個男孩。他死死瞪着黛可妮斯,雙眼睜大到一個恐怖的程度,讓人擔心那眼球會不會從眼眶中滾下來。
他面色慘白,比今晚的月光還要白,雙手緊緊捂住腹部,那裡仍在不斷湧出鮮血,呈現出暗紅色的髒器,滑膩膩地,從他的指縫間随着鮮血一同流出來。
他看着黛可妮斯走進來,又關上門,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喉頭卻再次湧上一股熱血,從嘴角噴出來。
黛可妮斯沒見過這麼多的血,也沒見過這樣瀕死的人。
但她并不害怕,這個陌生的男孩顯然已經一隻腳邁進了棺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她構成威脅。
她好奇地打量着他,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人類内髒的模樣。
這個男孩居然還有一口氣。
這讓她想起,有一次修士帶着他們去鎮上打掃衛生,做「善事」。路過了集市,她看到魚販的鋪子上,那些剖開肚子、被掏出内髒的魚。
失去内髒的魚,還未完全死透,神經仍在抽搐,嘴巴也一開一合,似乎是在貪戀生前的最後一口呼吸。
那些不能食用的内髒,被魚販丢進旁邊的木桶裡,滑膩而腥臭,現在想起來,似乎和人類内髒的模樣相差不大。
黛可妮斯蹲在男孩的面前,輕輕撥開男孩捂住腹部的手掌,于是大股大股的鮮血噴在她的手上。
男孩無力反抗她,隻是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面如死灰,歪頭靠在牆壁上,等待着死神将他從這無盡的痛苦與恥辱中解脫。
劇痛讓他幾乎失去了知覺,他甚至感受不到有人正在拉扯他的腸子。
但他還是睜着眼睛,盯着這個打擾他臨死前最後安甯的家夥。
房門被推開時,他還以為走進來的會是死神。
但是死神不會擁有這種鮮豔的紅發長發,和一對寶石般透亮的青綠色眼睛。
這個家夥将手伸進了他被割開的腹腔,還拿着他滑出來的腸子。
……奇怪,這種情況下,正常人不應該尖叫着逃跑嗎?
但是緊接着,她就将他放平在地闆上,一點點将他的髒器塞回去。
有銀色的光在她手中閃現,男孩聽見她說:“會留下很明顯的傷疤哦。”
都要死了,誰還會在乎什麼傷疤啊。
可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傷口邊緣遊走,拉扯着他的皮肉,将那道被利刃割破的腹腔豁口,慢慢地合攏,縫起來。
血液不再流出來,他感到溫暖漸漸回到了自己冰冷的身體上。
終于,黛可妮斯的動作停止了,她松了一口氣,洋洋得意地扯起一角男孩的衣擺,擦拭着手上的鮮血。
“讓我想想,我該收取什麼報酬……”她自說自話,“你還能聽見吧,我要一套嶄新的被褥,聽見了嗎?要那種能将我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蓋住的被子哦。”
男孩難以置信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腹部。
那裡有一道明顯而醜陋的縫合痕迹,貫穿了他整個腹部,鮮血不再流出,痛楚也在緩緩散去。
眼前這個紅頭發的女孩,絕不是什麼醫生,也沒有使用任何醫療器械。
但是死神就這樣在他身邊徘徊了片刻,又離開了。
自己似乎,能活過這個夜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