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他似乎也好久,沒和她獨處過了。
船隻順着平穩的海流前進,克洛克達爾也得以放松一下。他走出駕駛艙,到廚房裡取出一支紅酒,瞅着瓶身想了想,最後手裡捏着兩支玻璃高腳杯走出來。
來到艙門前,屈指敲敲門,聽見裡面傳出一聲不耐煩的“幹啥”後推門而入。
随着船隻逐漸遠離磁鼓王國,氣溫也漸漸回升,房間内的黛可妮斯便将厚外套扔了一地,趴在床上看識字書,一點要收拾的意思也沒有。
克洛克達爾一開始還試圖繞過地闆上的障礙,最後終于忍無可忍,一腳将毛絨厚實的皮外套踢飛。
床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踢髒了,你得賠。”
第一,這衣服本來就是他買的。第二,是她自己把衣服丢地上的。第三……算了,還是别有什麼第三了,克洛克達爾快把手裡的紅酒瓶捏碎了。
他沉着臉将高腳杯擱在床頭櫃上,大拇指扣在瓶口死命一摁,将軟木塞徑直摁進酒瓶肚裡,手腕子一翻往杯子裡嘩嘩倒酒,暗紅色的酒沫子亂飛。
黛可妮斯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酒滴,掀開眼皮子瞪他,懷疑他是不是又得了什麼癫瘋病。
“祝我們起航。”
莫名其妙的發言,他莫名其妙舉起酒杯,叼着雪茄的嘴角也莫名其妙地勾起來,手裡的酒杯跟黛可妮斯碰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好像上一秒不爽的人并不是他,此時的克洛克達爾就仿佛達成了一筆難得的交易,笑的狂妄又放肆,兩指夾下嘴邊的雪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神經病,這孩子神經病。
黛可妮斯默默腹诽,低頭嘗酒,味道不錯,美滋滋啜飲,喝見底了準備再倒點。
克洛克達爾瞅見她伸手,一揚胳膊把那半瓶紅酒連酒帶瓶扔出窗外。
黛可妮斯甚至聽見酒瓶在船體上撞碎的聲音。
……神經病?故意不讓人喝。
克洛克達爾略帶得意地說:“慶祝我們起航。”是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正經船隻啟航,是要在船頭挂上一瓶香槟砸碎的。黛可妮斯尋思現在的情況,和啟航挂不上邊,也沒正經喝上香槟,所以她繼續堅持剛才的結論:這孩子又抽風了。
她将酒杯穩穩當當地擱在桌上,一把捉住了克洛克達爾的右手。
克洛克達爾愣了一下,視線順着向下移去,正對上她看癡呆兒一樣的仁慈眼神——他确信那仁慈的眼神裡,還帶着一份壞笑。
于是寒毛聳立,抽回手的瞬間已經感受到了五指中的束縛,耳邊她詭異的笑聲已經響起:“乖孩子,姐姐來幫你忙——”
克洛克達爾連忙向後退去,而黛可妮斯窮追不舍,笑容可掬地又捉住了他另一隻手,往懷裡拉去。
刹那間,他手忙腳亂地化成了一片黃沙,除了兩隻手臂:被黛可妮斯的絲線縫住合攏,動彈不得,也無法通過沙化解除。
“動作還挺麻利。”黛可妮斯笑着屈起手指,在那一雙動彈不得、無比可憐的手臂上彈個暴栗,“現在給我滾出去。”
頓時屋内狂沙大作,連帶着兩條無能狂怒的手臂,在屋裡洩恨般肆虐,可是見着黛可妮斯旁若無人地鑽回被窩,又拿起識字書來看的模樣,屋内的黃沙便停了一下。
——緊接着以更加狂放的姿态卷土重來,把黛可妮斯房間内亂七八糟的各種東西統統卷走(包括她手中的書),然後丢進了海裡。
黛可妮斯:。
很好,他确實是皮癢了。
發瘋完畢的克洛克達爾瞅準時機,掙開手上的束縛,并趕在黛可妮斯将他腦袋摁進水桶狂揍之前,沖出了房間。
突然覺得心情舒暢多了。克洛克達爾點起一隻雪茄,步伐輕快地回到駕駛艙,時機精準地關上艙門,擋住了黛可妮斯潑來的一桶刷地髒水。
雖然沒能營造出暧昧的氣氛,但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倒讓他樂得自在。
不過克洛克達爾的快樂時光并沒有維持多久。
那天海面上有些烏雲,天色陰沉沉的,「黑隼号」一如既往地行駛。站在甲闆上的克洛克達爾,留意到斜後方快速接近的物體後,眉毛猛地擰起。
一個他無比熟悉,但萬萬不能在此時此地出現的。
他的海盜船,巴洛克·古斯塔夫号,就在他眼前。
漆黑的海盜旗迎風飄揚,高大的船隻貼近「黑隼号」,幾乎要将後者踩在腳下。
“喂,老闆。”
船上的海賊,手掌摩挲着寒光的彎刀,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克洛克達爾。
“在外邊泡妞也夠久了吧,準備什麼時候,帶弟兄們幹掉白胡子,稱霸大海啊?”
船隻遮住了光線,陰影落在克洛克達爾的臉上,讓他即便是擡着頭,也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還是說……”海賊咧嘴一笑,話語間卻帶着威脅的意味,“……你已經忘記了?”
克洛克達爾,輕輕眯起眼睛,視線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船員。
他的船員,開着他的船,來找他。
至于态度嘛,似乎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