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可妮斯歎了口氣。
看來這家夥沒有小時候那麼好欺負了啊。
之前偷到過一塊烤肉,她直接一手摁着他的腦袋,一手狠命往嘴裡塞肉。男孩比她矮很多,力氣也沒她大,隻能磨着後槽牙,眼睜睜看她吃完肉又回味無窮地舔手指。
要是放到現在,估計吃不到肉隻能磨牙的人,就是她了。
黛可妮斯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力量差距,不由得一陣心虛。
要是這家夥還記恨着烤肉的仇,可怎麼辦?
“……克洛克達爾,你到底想怎樣?”
握住她手臂的那隻手,收緊了。
克洛克達爾說:“别讓我重複太多次。”
他奪過黛可妮斯手裡的墩布和水桶,扔在地上,發出來咣當的聲響。
“我不會替你擦地闆,也不會讓你擦地闆。你說過你喜歡錢,想要過上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我會讓你實現夢想。”
“隻要你加入我。我的工作需要你的幫助,你隻需要像過去那樣,作為我的同伴就可以了。”
很意外的答複。
黛可妮斯尴尬地回頭去看花臂大叔,聽到這一番話的花臂大叔咳嗽了一聲,默默道:“别的暫且不論,這樣光明正大地挖牆腳,真的沒關系嗎?”
克洛克達爾說:“我很有錢,足夠雇傭她。”
花臂大叔把黛可妮斯拉到一邊:“喂喂,你這位朋友的發言……有些不妙耶。這種自以為金錢能買到一切的态度,好讨厭啊,不過……”
他擠擠眼:“……如果那小子想花高價雇傭我,就另當别論啦~小黛可你怎麼想?不會真要在這裡端一輩子餐盤吧?”
“拜托,他嘴上再怎麼說的好聽,這一看就是在創業期,能不能成功搞到錢還兩說呢!”
而且這家夥還超級小心眼,要是想借此捉弄她可怎麼辦?
黛可妮斯雙手叉腰,“這都是風險好嗎?要是他那個什麼工作社掙不到錢,連西北風都喝不到,我還能回來端盤子嗎?”
“當然可以啊。”花臂大叔理所當然道,“雖然我們的秃驢老闆很摳門,但上次他因為工資發晚了被你臭罵一頓,當晚還躲在浴室裡哭鼻子呢!”
黛可妮斯無語:“隻是說了他兩句,居然還哭鼻子,好沒用的東西……”
“是啊,其實那秃驢比你想象中還要更加心軟善良好欺負哦,”他擠眉弄眼,“所以呢,不要大意地跟這個小夥子去吧!看他那個眼神,他一定喜……我是說,那種決絕有野心的眼神,以後一定會大有作為的。”
“不要這麼草率地替我決定啊。”
黛可妮斯毫不留情地再次回絕了:“我暫時還不想跟你走。說到底,這麼多年沒見,一出場就要把人拉上賊船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可疑啦!”
克洛克達爾雙臂抱胸,沉默地瞅着她。之前兩人的意見産生沖突時,他就會像這樣子盯着她,似乎在用眼神打拉鋸戰。
那邊的海賊們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吵吵鬧鬧地離開餐廳,回到了自己船上。
黛可妮斯一回頭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下黑手的時機,不免大失所望,拎起墩布和水桶,罵罵咧咧地去打掃衛生。
克洛克達爾瞅着她的身影,終于是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第二天,某個黑色頭發沒有眉毛的青年,又出現在了餐廳的一角。
“為什麼又來了?”
黛可妮斯斜眼打量他的衣服,克洛克達爾的品味一直讓黛可妮斯難以恭維,襯衫,西褲,以及閃亮的皮帶,這些裝扮對于一個剛剛成年的男孩來說,多少是有些成熟了。
然後她注意到克洛克達爾手指間夾着的東西,不由得一陣無語。
是個和他更不搭邊的東西。
漂亮的紅頭發在空中一擺,下一刻克洛克達爾的手就被抓住,他微微一愣,隻見指尖夾着的雪茄已經被奪走。
緊接着被扔出窗外,掉進海裡。
黛可妮斯回過頭來斜眼瞅着他:“這東西對你而言還太早了,知道嗎?隻有魅力十足的中年男性才有嘴上叼着雪茄的權利!而你——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克洛克達爾額角青筋一跳。
他深吸一口氣,仍是皺着眉,清清嗓子:“你管得太多了。”
黛可妮斯冷笑:“好吧,那這樣如何呢——本餐廳禁煙,恕不接待。”
在一旁偷偷看好戲的花臂大叔:?什麼時候禁煙了……
緊接着他就看見那青年撇開黛可妮斯,走到他面前:“貴餐廳的服務态度實在是太差,我要投訴,老闆呢?”
花臂大叔:……
黛可妮斯還在冷笑:“你是在撒嬌還是在胡鬧?不吃飯就給我滾出去,或者說想讓我親自送你一程?”
餐廳的秃驢老闆聽到動靜,慌慌張張跑出來,被克洛克達爾一把薅住脖領子。
懷裡還被塞了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
對方指着他的紅頭發小服務生說:“我要買下她。”
這一套絲滑連招令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但金錢的重量卻足以讓秃驢心花怒放,想都沒想即答:“您請便!”
“哈——?!”
黛可妮斯沖上來,推開克洛克達爾:“你清醒一點啊死秃驢!小心我把你縫在牆上一整天,連拉屎撒尿都不讓去!”
“死、死秃驢……小黛可你又罵我……”老闆頗受打擊,失了魂一般灑下幾顆小淚珠,但懷中的金币卻及時給予了他力量,他破釜沉舟道:“早就受夠你的威脅啦小混賬!快滾吧,不然我就要讓你賠償這麼多年裡打碎的盤子!”
黛可妮斯大怒:“你說什麼——”
克洛克達爾恰到好處地接上一句:“我可以替她支付賠款。”
一道銀光閃過,秃驢老闆哀嚎一聲,已經被銀色的細絲牢牢縫在了牆上。
克洛克達爾偏頭一閃,娴熟地躲過向他襲來的銀色細絲,手掌向左前方一抓,将黛可妮斯的肩膀按住。
對上她充滿怒意的碧綠色眼眸,克洛克達爾暗歎一聲,壓低聲音放軟聲調:“我是認真的,請你幫幫我。”
黛可妮斯微微一頓。
記憶裡,那個比她小三歲的男孩,很少用這樣的口吻懇求自己。
她懷疑這是裝的。
克洛克達爾一直很擅長僞裝和扮演,早在十歲的時候,他就會裝出受傷的模樣吸引面包店老闆的注意,好方便黛可妮斯溜進去偷面包。
她仔仔細細地盯着他的眼睛,試圖從中尋得一些破綻,但不知是他太過真心實意,抑或是這麼多年過去演技又得到了長進,黛可妮斯愣是沒找到任何僞裝的痕迹。
兒時的友誼和默契讓她下意識開口:“……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嗎?”
“是的。”
幾縷黑色的發絲從他耳邊滑落,投下細細的陰影。
他平靜地望着她:“我有一個想要打敗的人,如果沒有你,我大概會死。”
“一定要和那種人戰鬥嗎?”黛可妮斯疑惑,“如果實力差距太大,為什麼還要不自量力地去挑戰?我不記得自己是這樣教給你的。”
“的确如此。但如果不擊敗他,我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的眼神那樣堅定,黛可妮斯在其中見到了蓬勃的野心,以及勢在必得。
她不由得愣住了。
慈心福利院名不副實,隻是個毫無溫暖與人情的地方。被收留的孤兒們為了食物和更好的居住環境常常大打出手,而福利院的修士們則對那些發生在孩童間的暴力和欺淩行為視而不見。
相比食物和金錢,同伴和友人才是這群孩子們最難以得到的東西。
黛可妮斯本來也是如此,但在她出于測試自己惡魔果實能力的目的,救了一個瀕死的男孩後,一切就改變了。
她多了一名個頭矮小,寡言但自傲的同伴。
在那段時間裡,兩人的生存模式也相當契合,基本上達到了「上午黛可妮斯暗中打斷某人的腿,下午克洛克達爾就會擰斷其胳膊,順便再捅一刀」的程度。
簡言之就是一對無惡不作、臭味相投的惡霸姐弟。
雖說兩個孩子也經常發生口角、扭打在一起,但要論起最了解彼此的人,也隻有彼此。
克洛克達爾清楚,僅憑舊日的交情無法說動她的時候,就該換一種方式了。
他說:“這的确足夠危險,但收益也絕對能夠讓你瞠目結舌,那将會是你窮盡一生也難以想象到的财富、榮耀、地位——而這一切,我将會與你平分。”
“我知道現在的你恐怕還不能相信我,但是為什麼不暫且随我試試看呢?僅僅是現在,我就能夠帶你見識到我的财富——隻要你随我來,就會知道——”
他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就會知道,你的夥伴還像過去那樣,可靠而值得信賴。”
克洛克達爾雖然擅長演戲,但從不會在這方面對黛可妮斯說謊。隻要他用這樣的口吻說話,那必定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采取的行動幾乎沒有不成功的。
他說有錢可掙,那就一定會是筆大生意。
黛可妮斯不是那種視财如命的守财奴,但是她非常享受掠奪的感覺。無論是偷是搶,哪怕下一秒就把戰利品扔進海裡,但隻要看見那些自以為是、腦滿腸肥的家夥們震怒的面孔,就足以給予她高度的愉快。
雖說之前是因無處可去才來到了餐廳,度過了一陣安生日子,但現在聽克洛克達爾這麼一說……
她的确心動了。
大不了就再回來端盤子呗。試一試又沒有什麼損失。
于是她說:“好吧。”
得到了預期中的答複,克洛克達爾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卻仍是平靜地雙臂抱胸,站在餐廳門口。
“既然如此,去收拾你的行李,我們馬上動身。”
一旁偷聽的花臂大叔終于有機會跳出來,推着還在數金币的秃驢老闆離開,高聲道:“離職的踐行會和禮物看樣子是沒時間準備了,小黛可你不要太想我們哦,以後有機會了随時回來玩~”
秃驢老闆默默嘀咕:“誰想要那小魔頭還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