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首看向琉璃。她知道,它們大抵左不過是“他們”而已。——這天底下已無新鮮事。
銀琉璃的視線果然也與她一樣看着海面。
銀琉璃看向她眨了下眼.他安慰她,沒事。
而空中仿佛傳過極低的鳴叫.耳朵幾乎捕捉不到.雙眼卻似能看到空氣如浪潮般暈開.又像能将時空裂開口子的風聲。一瞬間的奇怪靜谧。風浪平靜,海面如鏡。海鳥都皆如墜落海底。
隻有沙海鎮的人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再次破風的震動傳來。他們揮起尾翼,躍出海面。初升的太陽照亮這個世界。也照在他們身上。如魚群破浪騰躍在海船的四周,一片五彩炫爛,在晨光裡帶着水珠妙不可言.
每一隻都如成人身長的大魚。魚鳍魚尾。鳍長,腮小。嘴凸如猴腮,眼大如燈,利齒外露,如猙獰人臉。周身卻鎏光璀璨。每一隻都如一道彩虹,躍過水面。
大家都受驚站起來。捕獵的人興奮的撲到船杆上。
沙海鎮的人卻咒罵出了聲.
這個且驚且喜的沙海鎮的男人,是個五十歲以上的瘦高個兒,有精實的肌肉,微攏着背,皮膚黑而粗糙.習慣眯着眼望向遠方.像所有海邊漁夫的模樣.眼裡帶着精明狡猾的光亮。沙海鎮已經沒有了希望,而那裡的人如他,仍然傍着沙海鎮做為栖身的巢穴。沙海鎮因他們而死,而他們的存在又維系着最後的沙海鎮。他們将為共生,一同老去。
正是作為這片海域千百年來的後代土著。
他們清楚的了解。它們的蹤迹可以在當地流傳的傳說裡找到。以幾筆線條雕刻的石畫,以古舊的文字記錄在巫蠱,祭祀的執錄中。或以之為依托作為信仰存在,或隻不過是潛在深海的兇殘大魚。于漆黑死寂的海底潛伏沉睡。久遠,又虛實難辯。
而在他還是六七歲孩童時。傳言中的妖獸卻突然現身。為人豢養。又被他們射殺。分解。殘骸被随意丢入海中。
傳言中的千古異獸它存在。而且如同海魚被他們捕撈,它也一樣可被他們獵殺。它身上挖出的異寶叫他們驚喜。這就是事實。他們想。原來如此。他們默契地沉默下去。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保持住了這種秘而不宣。秘密讓他們着迷又讓他們瘋狂,讓他們雙眼布滿血絲,讓他們猜忌漸生。這是一種滿含焦慮的靜谧。
薄薄的一層膜。經不起如海浪般沖刷的不穩時光。裂縫出現,秘密如絲,遊走而去。
9年之前。幾名遊客并沙海鎮之外的小村居民,無意間又捕獲一條。
隻這兩例。走到至今。這口飯不止沙海鎮。大家算靠它吃過一輩子。
而這樣的場面。卻從未曾見過。
當再次超越震驚之外。
他們的眼角泛起的精光。是對财富貪婪幻想的絕對外露。他們緊張的手指僵硬,全身顫動。
他們陷入虛幻中。仿佛已看到自己的未來。駕駛着最大的捕獵船,追蹤驅趕這些成群的海獸,再将數不清的他們圍困,捕殺,捕無不盡殺無不盡,目不暇接,手忙腳亂。一邊是他們的屍體被扔回海裡,一邊是光華璀璨的玉石堆成山,沾着血,光芒閃爍。
小白眯起眼說,咦那裡有座島呢。
已沒有太陽光。無邊的烏雲的遠邊。隻有一顆黯淡的太陽,毫無生氣。
海面上的那座孤島,烏黑如在海面上堆成的巨大煤堆。
它的出現硬生生将沙海鎮的人臉上那漸迷的欲望驅散得一幹二靜。眼見赤裸裸的現實。他罵一聲,迅速調轉船頭。
怎麼了。
都失蹤了見過這玩意的。都失蹤了。
怎麼意思。
聽過那個吞噬一切的海溝嗎?它也一樣。
……
掉頭掉頭。
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