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绮原本正努力躲避追殺他的黃蜂,聞言手指一僵,操作的人物猝不及防被殺死,屏幕成了黑白。
這遊戲通關需要至少一個人存活,商随已經死了,又得從存檔點重來。
時绮在心裡啧了一聲,别扭地問:“你幹嘛這麼叫我。”
商随明明比他大三歲。
撒什麼嬌呢,不像話,真以為自己年紀很小?
……
不過剛才有點兒沒聽清,商随能不能再叫一聲。
“不能叫嗎?”商随以目示意不遠處,表示自己有在好好假扮情侶,“我看他們都這麼叫。”
時绮順勢看過去,蘇晝正和他男朋友雙排,一口一個哥哥好棒,生動形象诠釋商随的說辭。
時绮:“人家蘇晝本來就比男朋友小,就該叫哥哥。”
商随:“那我……”
時绮勉強地說:“但你要是特别想叫,也不是不行。”
商随從善如流:“好哦,哥哥。”
時绮這回記得好好握緊手柄,沒再出意外。
不知道時绮受了什麼刺激,接下來操作過程中火力全開,憑一己之力把“雙人成行”玩成了“單人成行”。除了必須出力的時候,商随基本隻負責躺。
秦書赫和林言目瞪口呆,沒想到時绮對一句哥哥如此受用。越看越覺得商随像狐狸精轉世,在時绮耳邊念迷魂咒。
林言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對秦書赫道:“哥哥~一會兒可以你打BOSS,我在旁邊躺嗎?我保證不死。”
秦書赫同他一唱一和:“還可以保證不死啊,我們寶寶比小绮哥哥家的寶寶厲害多了~”
時绮回過頭,用目光将他倆從頭掃射到尾,涼飕飕笑了一下:
“你倆有完沒完?”
眼看時绮真的被惹毛,林言和秦書赫趕緊溜走。
轉回來時,商随在旁邊忍笑。
時绮:“……還有你!複活了趕緊幹活!”
商随邊笑邊道:“好,别生氣。”
時绮:“……”
時绮:“算了,你複活找個地方躲起來,盡量别死。”
時绮在一聲聲哥哥中迷失了自我,帶着商随一路過五關斬六将。最後下機前,商随體驗極佳,半真半假道:“想跟哥哥玩一輩子遊戲。”
時绮原本想說就你那兒童起步的水平,跟你玩一輩子實在恐怖。最後卻改了口,看似勉為其難:“嗯,行吧。”
商随還想說什麼,手機在這時震了震。
他不喜歡各類提示音,平常都開的靜音。看見來電顯示上的備注,商随起身對時绮道:“我去接個電話。”
幾乎是剛按下接聽,虞晚擔憂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來:
“小随,我才看見天氣預報,今晚有雷陣雨。”
“你要不要回來過夜?我跟你爸爸不在,但家裡至少還有阿姨。”
“或者我找人把十二送過來,讓它陪你。”
十二是家裡養的薩摩耶,性格活潑、很通人性。
因為那段過去,商随不喜歡雷雨天。準确來說……他對此十分厭惡。
“我在小重山。”
虞晚一愣:“小重山?那邊下雨嗎?”
“下。”商随同樣看過天氣預報,“沒事,您别擔心。”
“你一個人?還是和小硯他們?”
易感期、雷雨天……每到這類情景,虞晚就會無比緊張,唯恐外界再一次對他造成傷害。
偶爾商随會覺得,和他相比,虞晚更像走不出過去的那一個。
明明和他爸在國外度假,還要時刻操心他的事情。
“跟其他朋友。”商随自然地說,“您忘了嗎?已經過去很多年,我一個人度過了很多個雷雨天。”
“……”
他本意是想讓虞晚不要太過擔憂,不料她卻更為愧疚,甚至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我沒事。”他重複一遍,想到什麼,朝來時的方向看去,“而且,今晚可能不是一個人。”
時绮閑來無事,正在翻平台上的其他遊戲,深灰色的貓眼大而明亮,如同盛滿碎星。
每當他遇見感興趣的事物,就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什麼?”虞晚遲疑地問。
“旁邊有一隻很可愛的小貓。”商随邊說,邊垂下眼,“運氣好的話,可以找貓陪陪我。”
趁着商随打電話,時绮翻了一遍遊戲排行榜。
當前最熱門的是一款校園背景的恐怖遊戲,制作十分精良,音畫交融、相得益彰。
時绮正在看簡介,秦書赫忽然湊了過來。
“我玩過這鬼遊戲。”想起當時的血汗淚,秦書赫條件反射露出牙酸的表情,“遊戲背景為了過審改成了學校,但據說原型是十年前的一樁連環殺人案。”
因為上次遊樂場的意外,時绮被科普了不少特殊易感期的知識,自然也看見過這樁名震一時的案件:“那個特殊易感期的Alpha僞裝成Beta的殺人案嗎?”
“對,”秦書赫道,“BOSS就是兇手,他可以精神操控玩家。第一次被他控制自殺時我都驚呆了。”
“就算有原型,現實中我也沒聽說哪個特殊易感期的Alpha可以精神操控别人啊,又不是奇幻小說。估計這部分是制作組自己發揮的吧。”
秦書赫噼裡啪啦道:“BOSS的精神操控能力與信息素有關。我死了無數次後搜索攻略,才知道如果想通關,玩家一開始性别必須選Beta。受到的影響才能最小……啊,哥,你回來了。”
時绮擡頭,商随不知何時打完電話,沉默地站在他們身邊。
時間接近淩晨,大家都在陸陸續續下機,初桃在遠處擡手伸了個懶腰。
時绮問:“我們回去吧?”
商随掃了一眼屏幕,答應下來。
秦書赫的房間就在時绮隔壁。在電梯裡,秦書赫忽然想到什麼:“你倆現在算和好了?早知道今晚可以隻開一個房間。”
不成想,時绮和商随都沒接話。
秦書赫奇怪地看向他們,心想這兩人嘻嘻哈哈了一整天,晚上難道還要分開?
時绮率先打破沉默:“和好了。”
商随像是得到提示,這才配合地應聲:“嗯,今晚住一起。”
秦書赫松了口氣:“我就說,我還以為剛才說錯了話。”
有了這一出,他倆不得不一同進了時绮的房間。
總感覺他跟商随這樣演戲很奇怪,弄得跟見不得人似的。時绮搖搖頭,甩掉這個想法,估計時間差不多:“應該可以了。”
他不太自在地補充:“你回去小心,别被人看見。”
卻沒想到,商随忽然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不想走。”
“天氣預報說有雷陣雨,一個人睡覺好害怕。”商随蹭蹭他的肩膀,撒嬌一樣道,“想和哥哥一起睡。”
因為個子太高,他做這種動作需要彎起背,比起被商随依靠,時绮更像整個被他壓在懷裡。
時绮猝不及防:“?”
這又是在鬧哪出?
商随很快擡頭朝他笑笑,眸光格外朦胧。
他的眼神令時绮聯想到剛結束的遊戲裡,有一幕畫面是夜海中漂浮的水母群,熒光閃爍、明滅不定。
在這樣難以描繪的神情中,玩笑話無端多了幾分真實。商随輕聲問:“可以嗎?”
時绮的心髒仿佛被攥了一下。
直覺告訴他,商随沒有說謊。
看似不着調的言語下潛藏真心。商随真的不喜歡雷雨天。
難怪……
時绮突然反應過來。
難怪剛來餐廳時,商随看起來心情不好。
時绮毫不懷疑,如果他開口拒絕,對方會将這個話題若無其事揭過,沒事人一樣走出他的房間。
商随一定能表現得不着痕迹,讓人相信這一切隻是和打遊戲時一樣的玩笑。
因為毫無察覺,他從頭到尾不會尴尬、也不會有任何為難。
那商随自己呢?
為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考慮再三?
明明不是畏首畏尾的個性,有時候展現出來的性格甚至相當強勢,但商随似乎總是有所顧慮,不敢輕易跨過界限。
就好像……商随曾經被他拒絕過,以至于習慣性将自己擺在會被放棄的位置。
見時绮不說話,商随收起剛才可憐兮兮的神色。如時绮預想中一樣若無其事:“開玩笑的,那我回去了。”
他其實沒報太大希望,畢竟害怕雷雨天聽起來就像在扯淡。
他都二十多歲了,又不是小孩子。
況且他們一個Alpha、一個Omega,如果不是出于特殊理由,确實不适合睡在一起。
若不是虞晚那通電話,他都沒打算開這個口。
道理他都明白,心裡卻湧起絲絲難以遏制、不該存在的失落。
明明以前……時绮是會陪他的。
時绮卻在這時道:“你留下。”
比起答複,時绮的口吻非常直接,就像他才是提出要求的那個。
商随愣了愣:“……真的?”
時绮嗯了一聲:“你睡相最好别太差。”
“我睡相很好的。”他答得很快,唇角不知不覺翹起,“那我回去拿一下睡衣。”
時绮忽然抓住他的手:“等一下。”
商随背對他停下腳步,在心裡希望時绮不是突然後悔了。
“如果你不喜歡雷雨天一個人睡覺,可以直說,不用替我考慮得這麼周到。”
見他一下子轉過身,時绮稍微加重力氣,緊緊拉住他的手。
他第一次看見商随這副樣子。
似乎沒想過自己的顧慮會被看穿,商随略微睜大眼睛,和平時遊刃有餘的模樣相比,幾乎有些呆滞。
時绮莫名覺得他現在有幾分可愛,眼中不自覺帶上笑意,認真地說:“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為難。”
“你需要的時候,我也不會拒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