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罵罵咧咧:“總比你像是沒長手的好!”
“你就是個瞎子!”
“你的手還是砍掉算了,反正也是累贅!”
周圍幾個人皺眉搖頭,又不敢制止他們,隻能随他們吵鬧。
“首先要緩和這個局面,”陸潮生說完就走過去,雖然那兩人吵得兇,但他還是開口相勸,“夜裡吵鬧不利于睡眠,就别激動了,等天亮再說吧。公雞打鳴也要等到天快亮的時候。”
“你罵我是雞!”曹陽更兇了,頭上青筋暴起,仿佛就要動手。
周圍幾人全都後退三步,生怕被連累。
不過這時卻輕輕飄來一句話。
“他說你是畜生。”
醫館瞬間沉默,所有人回頭看着說話的染甯,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夜裡打鳴是要殺頭的。”染甯故意說這種殺意滿滿的話。
這句話仿佛一塊巨石砸下,讓衆人啞口無言,沒人敢出聲。
“誰負責斬首?”直到白品軒問話,這才打破沉寂,他的注意力轉到染甯那邊,話音剛落,陸潮生就感覺傷勢有所緩解。
在場衆人屏息凝氣,左看看右看看,不敢出聲。
“折騰幾天就會病死,沒這個必要。”染甯完全沒當回事。
“還有這種事?”白品軒眉頭一皺。
染甯沒有得出什麼結論,因此伸手示意:“大夫來解釋吧。”
一旁三個大夫都靜止不動,隻有段亭舒走過來,她看了一圈才回來的七個人,就說:“現在是戌時,就快到亥時,戌時和亥時是心包經和三焦經的循行時間,心包經主血,三焦經主氣。你們這麼鬧下去就是消耗氣血,眼下這種環境,消耗氣血會有什麼下場,自己體會吧。”
段亭舒對丁鴻方和曹陽說:“你們身體都還不錯,可以趁機體驗一下瀕死感。”
醫館裡鴉雀無聲,沒人想到還有這種事。
“你們不要命,我還惜命,别打攪我睡覺。”染甯轉身往回走,結果走了幾步又崴腳倒地。
“你怎麼又倒啦?”段亭舒過去扶起她,“身體不好就躺着别動,卧病在床總好過一命嗚呼。”
“……前兩天還不這樣,惡化得這麼快是不是不行了?”染甯神色凄苦。
“别人是直接一睡不起,你這不算什麼,”段亭舒指指角落,笑道:“沒事,可以杵個拐,有現成的。”
染甯轉頭瞪她一眼,自己走回去躺着。
其他人都安靜下來,不再吵鬧。
等衆人都睡下,白品軒才輕聲評價:“确實可以鎮場子。”
“他們要維持這裡的人氣,但不能太吵。”陸潮生小聲補充。
“有什麼用?”
“跟病氣保持平衡,使那個大夫身上的功法即使有所損耗,表現也不會過于明顯,比較隐蔽。”
白品軒有點疑惑:“他們要在這裡,還不能吵?”
“所以要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陸潮生回答。
“誰來轉移?”
陸潮生指着染甯的那張床,床上躺着一個人,仿佛就使四周都安靜下來。
白品軒回想一下剛才發生的事,問:“她會聽你的?”
“她有傷,我能緩解她的傷勢,而且……”陸潮生頓了頓,“我能讓她不摔倒。”
“你還有這個本事?”白品軒笑起來,似乎不太相信。
“明天你可以檢查一下。”
“如果她能轉移注意力,那我要幹什麼?”
陸潮生鄭重其事地說:“你要修煉。”
“怎麼修煉?”
“要想漲功法,就要曆經磨難,經受考驗,”陸潮生重複之前的話,然後才說,“就是奪取她那邊的病氣,讓她不再沾染病氣,而你要有病氣。”
這話說得仿佛吃虧是福,白品軒有點一言難盡。
“病氣來了功法才會來,醫館裡的功法其實類似某種治療手段。要獲得功法,就要先讓功法覺得你需要治療,獲得功法就是接受治療。”陸潮生補充。
“說得像騙人一樣。”白品軒感慨。
“可以不信,隻要你能接受這樣的環境。”陸潮生的手往下一壓,周身疼痛已經消失,起身準備離開。
“難道你能接受?”白品軒微微皺眉,在昏黃光照下仿佛是個還未經曆世間險惡的稚兒。
“我周遭環境向來如此。”
陸潮生苦笑一聲,轉身走遠,仿佛将光亮都甩在身後,隻是靜悄悄走進黑夜。
夜色将一切都蓋在身下,不過等最深沉的夜過後,天邊又透出一絲亮光,然後越來越亮,接着整片大地都籠罩于白晝之中。
段亭舒在幫染甯按摩治療,還順便說:“你身手這麼好,去山上砍些柴火回來,天氣變涼了,而且你也沒錢。”
“醫者父母心還這樣?”染甯皺眉道。
“不收你的錢已是大慈大悲,難道醫館還得關門?”段亭舒笑起來。
染甯很是疑惑:“你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
段亭舒點到一個穴位,痛得染甯差點背過氣去,但她沒出聲,隻是趴在一邊雙拳緊握。過了一會兒她才有氣無力地說:“你故意的……”
段亭舒笑容愈盛:“你身體不好,不能怪我。”
那邊的治療仿佛是兩個小孩在打鬧,醫館的氛圍原本還有些沉悶,結果變成衆人一起看熱鬧。
“我身體不好,就不能不出去嗎?”染甯說得可憐兮兮的。
“醫館要是沒燒火,室内溫度就比較低,那就隻能請你出去了。其他人都已出力,你不能白吃白喝。”
段亭舒說完,染甯也沒回話,仿佛是在等她大發慈悲,可段亭舒始終沒有給出想要的回答。
窗外桂花金燦燦的,像是一種嘲笑。
沉默片刻,陸潮生走過去說得很客氣:“之前她救我一命,還是我跟她去吧,也算是一點小小的回報。”
“人數湊齊了。”段亭舒笑道。
染甯有點不服氣:“我不給你摘野果吃,一個也不給。”
“謝謝,不用。”段亭舒擺擺手,仿佛是在打發她趕快走。
染甯走到醫館門口,突然回頭喊:“其他人都有,就你沒有!”
“你果子吃飽,飯就别吃了。”段亭舒不慌不忙回話。
染甯氣沖沖出去了。
醫館衆人看着兩個小孩過家家玩鬧一樣,心情都愉悅起來,隻有白品軒盯着段亭舒背影,似乎是在揣摩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