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攜帶前因後果,總算露出些許清晰面容,走到于皖眼前。
他和宋暮于柳林的一面,剛好是宋暮離開玄天閣後,經陶玉笛指引的到來。而陶玉笛近年離開門派,除去名姓的種種行為,也都有了合理解釋。
“師父一直在調查此事。”于皖并不後悔日前去南嶺的一趟,思索道,“他當年離開玄天閣時,田譽和剛任掌門,應該沒有被連心丹控制。”
“不錯。”宋暮點頭應道,“連心丹是他當任掌門後,這些年一點點獵妖煉制後分散而下,從而控制住旁人命脈。”
“所以師父讓你告訴我這些,是……”于皖的臉上難得露出猶豫神色,擡眸看宋暮一眼又重新垂下眼睫,“是想起我還算有點用處?”
陶玉笛沒選擇最驕傲得意的大徒弟,也沒選擇最疼愛的小徒弟,偏偏選擇他這個生過心魔,又修為停滞的二徒弟。
但于皖稍微一想就能明白陶玉笛為何選中自己。李桓山已有妻兒,不便涉險,而林祈安如今作為門派掌門,也不好抛頭露面。
于是他這避世多年的二徒弟,搖身一變,成了幫忙的不二人選。
于皖低頭,手指一遍遍在白狐溫順的脊背上拂過,想到此,到底沒忍住輕笑一聲。
“你……”
這一聲笑在宋暮聽來是态度模糊不定的表現,加之此前已被拒絕過一次,宋暮心間沒有十成的把握,隻能試探着道:“陶玉笛的意思,是想讓你作為最後的揭發之人。當然,你可以考慮幾天再做決定。”
“讓我作揭發之人。”于皖輕聲重複一遍。
宋暮見他神色困惑,道:“有什麼顧慮,可以和我說說。”
“倒也不是。”于皖搖了搖頭,“師父和你費心盡力冒險查探這麼久,按理說最終也該由你們揭發一切,讓我揭發,不是坐享其成搶人風頭麼?總感覺不太合适。”
“沒什麼不合适的,陶玉笛也想讓你借此,把那些不好的名聲洗去。”宋暮解釋道,“最重要的是,你今年才回修真界,不容易引人懷疑。”
于皖對所謂的名聲早就無所謂,但心下感激師父的良苦用心。提及被懷疑,他不由地想起那枚田譽和贈予的丹藥。彼時他剛回來一個多月,對獵妖煉丹皆是一無所知,田譽和應該不至于這麼早就生起疑心。
但于皖還是放心不下,問了一句,“你曾經聽田譽和提起過我,是在什麼時候?”
宋暮愣住了。田譽和贈丹藥一事,實質是陶玉笛和嚴沉風有意策劃,想在那時就借機告知于皖真相,而非拖到現在。為此嚴沉風捏着鼻子,去請于皖少時一直仰慕的田掌門幫了個忙。
諸生會一屆幾百個人,近年甚至有一屆人數破千,田譽和一介丹修,怎麼可能将一個平平無奇的劍修後輩記住多年?
見宋暮遲遲不說話,于皖心中正疑惑,就聽他笑了一聲,結結巴巴地道:“那,那都好多年以前的事了,誰能記得清楚?”
想到宋暮此前十分笃定地問他是否在玄天閣見過什麼人,眼下又滿不自在地笑,于皖心中已經十分明了,沒有追問下去。
他其實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隻要答應,就有機會見到陶玉笛,也就有機會問到師父,當年狼妖的真正來曆。
于皖緩緩開口,道:“多一個人多一分力,既然師父需要,那我這做徒弟的,沒有不幫忙的道理。”
宋暮收了笑,沒想到他能這麼爽快地答應,有些不信。
“但我必須要見到師父,和他确認其間各種細節。”于皖的聲音很平靜,如清風一般吹散宋暮的擔憂,“還有,此事牽連廣泛,你們要面對的是玄天閣,空口無憑,總要有證據讓人信服。”
“是我們。”宋暮強調了下他現在所在的立場,“陶玉笛今年過年會回來,到時候你自然可以向他問個清楚。”
“我們這些年奔波四方,已經掌握一些證據,同時玄天閣内部還有嚴沉風接應,你不必擔心。”
“嚴沉風?”
嚴沉風修為突破,成為當今第一劍修的時候,于皖還被關在山中。故而這名諱他雖是聽旁人提及一次又一次,但并不熟悉,甚至連此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宋暮解釋道:“他傲慢自大,一直瞧不起丹修,覺得丹修成天隻會捧着煉丹爐煉丹,連陣修都不如,也因此沒被田譽和以丹藥控制。”
于皖聽罷,沒有說話。宋暮知道于皖修道上的欠缺,以為他是憂慮會被嚴沉風嘲諷,寬慰道:“一直都是陶玉笛和他打交道,你無需擔心。”
“擔心什麼?”四目相對,皆是疑惑。宋暮會錯意,尴尬地别開眼。于皖道:“他怎麼看我,那是他的事情。我隻是在想,既然有他策應,那你們調查過吳衡的死因沒有?”
“吳衡?”宋暮把頭轉了回來。
于皖微微點頭,道:“雖然我并不了解他,但能被推選為十大長老,定是修為高深之人。這樣的人,因為貪圖一時的修為突破而死,是不是有點荒謬?”
“你這麼一說……”宋暮也心生疑惑。
“修為越高,運轉靈力也就穩定,我都能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他這樣的長老,應該更清楚不過。”
“何況他死後,被推舉上來的易榮軒,剛好是田譽和的師弟。”于皖飲了口茶,借此壓下心間隐隐作祟的不适,“會不會有些太過巧合了?”
“但吳衡已經死了十多年了。”宋暮仰起頭,話裡滿是絕望,“如今未必能找到什麼。”
于皖也知曉其間種種不易,道:“凡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盡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