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園的故作清雅中,他一眼瞧見了豔勝芙蓉的少女,她獨自坐在一旁搖着纨扇,目潋秋波,頰掃飛霞,一肌一容,盡态極妍,嘴角彎起時,世間萬物皆淪為陪襯。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秒,邵懿荒蕪的世界裡霎時春花爛漫,他從未失态至此,待回過神來,那姑娘早已不知去向。
後來,他再也不曾這般動心過,府裡的畫師照着他的描述,畫了幅美人圖,懸挂在長公子的屋内,無人知道這位豔色驚人的少女是誰,就連邵懿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不想知道。
把那驚鴻一面當作是一場長久的美夢。
直到來了西京後,聽友人說起春坊裡有個姑娘似乎與畫上之人頗為相像,邵懿猶豫多日,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尋去了春坊。
*
春坊這頭。
鳴淵推門而入,一支袖箭險些擦過他的鼻尖,射入牆面,他背後滲出冷汗,“王爺,屬下有事禀報......”
褚霁正閉着眼靠在榻上,手裡把玩着玉佩,“說。”
“雲姑娘的侍婢慌慌張張來尋,說他們姑娘到現在還沒有回屋去,可春坊早就清場了……”區區一個舞姬丢了,本不該驚擾王爺,可這位雲姑娘對王爺而言似乎有些不一般,思來想去,鳴淵還是決定如實以報。
褚霁眼簾一掀,陰涼的目光叫鳴淵畏懼地低下頭,“丢了人就去找,黑甲衛都成了酒囊飯袋了嗎?”
“是!”鳴淵雙手抱拳,急急退了出去。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鳴淵就回來了,手裡還攥着一支斷成兩截的芙蓉素簪。
後頭的黑甲衛押着一個醉醺醺的人進來,那人被破布堵了嘴,摁倒在地,“回禀王爺,在春坊外長巷的地上發現這枚簪子,還有醉倒在路邊的項公子。”
褚霁坐在正中的紅木金漆寶座上,不看項光,卻看着那支斷掉的素簪,“她人呢?”
後頭的黑甲衛一把扯掉項光嘴裡的布條,見他還迷糊着,狠踹一腳,“王爺問話,不敬則殺。”
項光被踹了個狗吃屎,下巴砸到地上,牙還掉了一顆,這下算是清醒了。
“王、王爺…雲、雲姑娘不在小人這……”
鳴淵拔劍,橫于其脖頸之上,幾乎立刻見了血,“若有半句虛言,殺。”
項光哀嚎起來,吓得整個人都在打顫,“小人确實來找雲姑娘,可半路卻被一輛馬車劫走了,馬車上的人自稱是邵府長公子邵懿……
褚霁往後一靠,“邵懿......也來了西京,備車馬,本王親去邵府一趟。”
“那這人?”鳴淵問道,人雖不在項光這,但他半夜劫持雲姑娘外出也沒安什麼好心。
褚霁看都不看地上讨饒的蝼蟻一眼,冷聲道:“殺了,屍體挂在城門上曝曬七日。”
“王爺饒命啊…王爺……”項光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哆哆嗦嗦地求饒。
黑甲衛未免王爺心煩,一個手刀劈暈了項光,利索地把人拖了出去。
“王爺,馬車備好了。”
“什麼時辰了?”褚霁眯眼看着那支素簪的紋樣,她似乎很喜歡芙蓉,這簪子雖然素了點,倒也與之相配。
“已是寅時。”
“罷了,回王府。鳴淵你親去看看,若是她已安全歇下,就不必打擾。”
“屬下遵命。”
鳴淵正欲離開,又聽馬車裡傳來聲音,“那支簪子命人修好後送到王府來。”
“是。”王爺對這位雲姑娘還真是嘴硬心軟,若說不在意他可不信,看來往後和這位姑娘相關的事還是要盯緊些。
次日李雲裳回春坊時,春杏并不在屋内。
她坐在八寶桌前,替自己斟了壺茶,也不過前後腳的功夫,就見春杏白着一張臉,失魂落魄地進來了。
看見雲裳倒是一喜,“姑娘,您昨晚去哪兒了,可把奴婢吓死了。”她在屋子裡守了一晚上,眼圈都青了。
複又愁雲慘淡、欲言又止的模樣。
“說來話長,不過好在無事,你這幅樣子是怎麼了?”
春杏聲音打着哆嗦,輕聲說,“項光......死了,屍體被高懸于肅章門外,其家眷哭号不止、暈厥在地,也不知是何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