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轟轟雷響之中,這場似欲将天地化為熔爐的大戰,正式拉開帷幕。
……
事實證明,如今仙門中人竟比魔尊預料的強些,他們撐了不止一日。
但很可惜,也強不到太多。
商卿月将長劍舞得密不透風,一邊與魔族那第五護法破房山打鬥,素來淡然無波的心境,卻一陣比一陣急躁。
他還沒找到燕庭霜。
如此危險的戰場,庭霜沒有他的護持,去了哪裡?
戰場太亂了,亂到即使是高高在天上的尊者,也沒法總覽到每一處角落,更别說修士們戰鬥時情況瞬息萬變,商卿月隻能分辨出最激烈的幾處戰團——是兩邊的尊者在交手,他們人數幾乎相當,仙門略勝一籌,可魔族打起來悍不畏死,後面還有個魔尊虎視眈眈,竟也沒占到多大的勝算。
随着時間慢慢推移,就似眼睜睜看着大廈将傾,以商卿月的境界看得出來,事情正在往不可挽回的失敗滑去。
受傷隕落的修士們越來越多,鮮紅的血将延宕川下的土地都染成赤色,魔尊的屍骨大軍還在不斷增加——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好似是蜉蝣在夕照到來之前的掙紮,除了拖延一點末日的時間外,沒有任何意義。
怎麼可能呢……
這位如今最年輕的尊者,九州劍修共同的偶像,竟有些茫然了。
天地茫茫生萬物,蒼生浮沉近萬年,怎麼可能就這樣突然的,迎來滅頂之災?
為何此界誕生的最強者,竟偏偏是魔,而仙門最後的指望——那位不棄山的玄機老祖,竟到了此時,仍未曾醒來?
難道這便是命運與神谕,就連神明,也抛棄這一方世界了嗎?
面前重錘呼嘯而至,商卿月猛地醒神,險而又險地側身避過,劍尖斜裡一刺,對面那身材龐大的魔族發出一聲疼痛的怒吼,身軀竟迎風似的,又生生漲大兩倍!
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師尊!”
商卿月猛然一驚,可他手中的劍一時反倒握得更緊,整個人像一陣飄忽的疾風,合身撲到那魔族懷裡!
“嗤”的一聲。
破房山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他被雪亮的劍光一晃,竟門戶大開,重錘回收也堪堪隻能護住心髒,卻被那劍修生生刺穿了一隻眼!
商卿月正待乘勝追擊,眼前卻突然一花,那魔族原本龐大的身影連天空都能擋住,可在瞬間竟化作一蓬黑紫的霧氣,竟憑空消失了!
商卿月若有所感,猛然擡頭。
遙遠的天際,魔尊方優雅地落下一隻手,在他腳邊,差點丢掉命的手下哀嚎翻滾着,被幾位醫者圍攏起來,治療的光束已然落在身上。
商卿月懵然:不說沒有傳送陣,自破房山陡然落在下風,到他被隔空拽走,最多不超過一息的工夫——這是什麼手法!?
“師尊,救我!”
燕庭霜凄厲的聲音再次響起,商卿月忙轉身回劍,小弟子正與蕭風一處,兩人被一個元嬰期的天魔追殺,狼狽不堪。
商卿月一劍結果了那天魔,用力将徒兒攬進懷裡。
“師尊!”蕭風重重喘息着,眼中透着猩紅,“燕拂衣——那魔尊要找的人,是燕拂衣!”
什……
說來也巧,正在此時,他們另側一隻高大的天魔轟然倒下,藍色血液噴灑漫天,它身後的修士卻沒能躲開,被那燒灼的液體濺上蒼白的臉頰。
……一張,他們都再熟悉不過的臉。
燕拂衣的目光也死死釘在蕭風身上,他全身浴血,握着劍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顫抖——那是太過與太久的精疲力盡帶來的、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
可他竟像毫無所覺,一雙漆黑的眼睛落向蕭風的方向,淺色的唇張合了一下。
戰場太吵了,商卿月沒聽到他的聲音。
可他看得出,燕拂衣問的,是他也在想的那句話。
“你說什麼?”
可他們都沒能等到回答,延宕川的每個人,都在此時聽到一聲仿佛将天地間風聲盡皆席卷的長嘯,天色在一瞬間完全暗了下來。
——是始終圍繞在魔尊身邊的骸骨大軍。
他們在同一時刻傾巢而出,遮天蔽日,化作一片夾脅死亡的稠密劍雨,朝強弩之末的修士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