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聞言轉身,習慣成自然地要去扣季照安手腕,隻是他方擡手,季照安就猛地往後一縮,驚疑不定地望着他。
“師父深夜前來,是有……”季照安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幹澀道,“是有什麼要事嗎?”
他不認為他的修煉進度能緊迫到讓江熠大半夜特意跑一趟,又不敢去細猜江熠為何來此。
江熠的手頓在半空,又從容收回,他在窗邊坐下,平靜道:“為何躲着為師?”
“……”堵塞的胸腔驟然爆開酸澀,由内而外自下而上湧進鼻腔,季照安險些直接落淚,他不敢看江熠,也不敢欲蓋彌彰地往床榻裡側縮,隻能僵在原地頭也不擡道,“弟子有錯,不敢再冒犯師父。”
長久的沉默蔓延,雲層飄過窗外,地面江熠的影子由深變淡,模糊了邊緣,季照安忽然聽江熠道:“是因為險些神交那次麼?”
季照安怔了一下:“什麼?”
江熠道:“神交之事是為師倏忽,忘了囑咐你,但意外無關情愛,倘若你當真無法忘懷,為師今日可以封了你我的記憶,日後你還是為師唯一的徒弟……”
“師父。”季照安打斷江熠。
江熠頓了下:“嗯?”
季照安擡不起頭,江熠的坦蕩直白讓他羞愧的無地自容,越發顯得那樣不能割舍的感情見不得光:“不是。”
季照安捂住臉,聲如蚊呐:“不是……弟子心生妄念與師父無關,隻是弟子一人……師父,我……您能不能别問别說了,弟子自己改好嗎?我隻是、隻是需要一點時間,師父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改,您相信我,就這一次,好嗎?”
他離不開江熠,他不能沒有師父,他必須要改,他一定會改。
季照安十指插進發中,緊緊扣着頭皮,緊繃的刺痛傳入腦海,他絕望又痛苦地發現,他不知道要怎麼改……他舍不得江熠對他的好,他貪戀那些好,可隻要江熠對他好,他就會無法自拔地陷入其中。
江熠是他賴以生存的沃土,離開會死,留下會忍不住紮根更深。
因為他永遠貪得無厭,他想要索取,他見到江熠就想要更多,他要江熠隻有他一個徒弟,他要江熠的好隻給他一人,他要江熠永遠管着他,他的所有事情江熠都要攬下,他要江熠對他好,可他又無法不注意對他好的江熠——
他改不了。
他走不掉,又改不了……
“季照安!”
季照安肩頭一緊,他茫然擡頭,看到江熠皺緊的眉心,炫目的白光中,季照安不明所以偏首:“師父?怎麼了?”
江熠眉心擰着,清心咒流經靈力化為實質纏繞在季照安周身,死死壓着少年躁動的心神,他雙指并起按在季照安眉心:“靜心凝神。”
季照安木讷地放下手,抓住了江熠的手腕:“師父,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江熠氣不打一處來,卻又被他不動聲色按下,嗓音一如平常淡然:“不會。”
“那師父還會管我嗎?”
“自然。”
“可在萬師兄想和我比試的時候,師父說任憑師伯做主。”
“你需要這場比試,為師那麼說隻是順水推舟。”
“師父不生氣嗎?”
“……”江熠看着季照安通紅的雙眼,聽着那沙啞又小心翼翼的聲音,頂着近乎滔天的怒火平靜道,“沒有生氣。”
少年似乎是不可置信,看了他半晌,手掌謹小慎微地覆上他臂彎,滾燙的熱意透過布料壓在皮膚上,江熠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下一刻,突如其來的力道沖破他的桎梏,散開的發絲飛揚遮住了視線,江熠渾身一僵。
一個犯上作亂的吻落在他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