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立輝一怔,江熠又道:“但你多此一舉恨上雲家是我沒料到的,我要殺的人沒人護得住,再來一次,依然如此。”
雲立輝防備道:“你什麼意思?”
江熠目光向後掃了一眼,季照安趔趄了一下撞在他肩上,他指尖一點收回靈力繩,淡淡看向雲立輝:“沒什麼,隻是看你恨不全家族的無用,又放不下托舉的恩情,敬不足心恨不徹底,恩怨交雜進退兩難,軟弱又可憐,好心為你指條明路。”
得了自由,季照安卻僵在原地呆住了,他第一次從江熠口中聽見這樣不加掩飾的譏諷,那樣毫無波瀾的語氣,仿若倨傲神明纡尊降貴,随手施舍了黑暗中的愚蠢衆生一道天光。
在此之前,季照安從未覺得“無情”兩個字和他師父有任何關系,畢竟哪個無情的天才會撿一個天資奇差的小屁孩養着?
雲立輝臉都氣紅了,一字一頓道:“江熠,你今日不弄死我,我遲早要取你的狗命!”
季照安猛然回神,唰地閃到江熠身前,在衆人始料未及中狠狠給了雲立輝一巴掌:“鼠目寸光!”
雲立輝陷入不可置信的呆愣,季照安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冷沉地掃過四周,壓下窸窸窣窣的慌亂私語:“沒有我師父他們,你們今日還不知道是人是魔呢,還能站在這裡指指點點?長腦子不是為了讓你們三言兩語就被人挑唆的,學那套鳥盡弓藏得了便宜還賣乖?有這看熱鬧的功夫回去多抄兩遍門規吧,以為背後議論就不是以下犯上了嗎?!”
江熠似乎得了點撥,淡聲道:“還未離開的安和宗弟子,門規五百遍,一月後上交訓誡堂執事。”
他的話沒有帶靈力,遠處的弟子并不能聽清,小聲細密的詢問後,全場陷入短暫的鴉雀無聲,雲立輝反應過來大罵出口,頓時叫的周遭弟子如夢初醒,嘩啦啦如海水退潮轉瞬退走大半,剩下零星幾個前來觀學的你看我我看你,也灰溜溜一起離開了。
季照安氣不打一處來,擡手就要給雲立輝另半邊臉來個顧此顧彼,但沒成功,江熠從後扣住他的胳膊壓下,對雲立輝道:“省些力氣療傷,來日或有機會尋仇——帶下去處理傷處,交給他們各自宗門家族處置。”
罪魁禍首一離開,辛炎就面露憂色道:“都是群混小子胡言亂語,不必放在心上,這兩小子交給我就行,你們回去休整調息,宗主那邊我會去說的。”
雲沉笑了起來,走近道:“多謝辛伯挂念,我們本就不會放在心上,您快帶徒弟回去療傷吧,照安我看您也不必費心,時岓心疼着呢,我還是去看看我帶來的那小子吧,趁着他悲憤欲死腦子不清醒再問問他還幹了些什麼,這一趟倒是給貴宗添了不少麻煩。”
長輩的和睦中,杜興像個小雞仔一樣被辛炎抓在手中,絕望地捂着耳朵緊閉雙眼,看起來像是恨不能自己沒長耳朵眼睛。
另一邊季照安尚在氣頭上,辛炎和雲沉的話就像飄在天邊,朦朦胧胧間手腕忽然一涼,是從杜興那邊遊過來的沉川,杜興的疑惑被簡明扼要地轉達過來,季照安陷入沉默。
林木花草的屍橫遍野中,辛炎笑眯眯道:“哪裡的話,小輩們鬧個小矛盾而已,談不上麻煩。”
江熠道:“客話實屬多言,二位……”
他話音一頓,辛炎和雲沉都看了過去,江熠看向了季照安:“怎麼?”
“……”沒注意場合的季照安猶豫一瞬,還是沒有松開江熠的手腕,和方才面對雲立輝的銳不可當判若兩人,他在三方目光中低聲道,“師父,我和杜興也要抄門規嗎?”
辛炎手中的杜興終于松開了耳朵并直直豎了起來,眼睛也悄咪咪掀開了一條縫。
江熠:“……”
辛炎:“……”
雲沉:“……”
事件前因後果還不明朗,隻能囫囵猜出個大概,但鑒于杜興傳訊時一股腦地把原因全部歸給了雲立輝和那四個倒黴蛋,辛炎有理由懷疑是這兩個先動的手,但他手上這個罰抄堪比要命的好徒弟遲遲沒等到回答,已經腦袋一歪變成一灘爛泥裝暈了,辛炎到底沒有黑心地主動幫徒弟認下這個罰抄。
江熠感受着腕部冰冷的觸感,少頃道:“不用。”
杜興放心地暈了過去。
季照安舒了口氣,朝江熠露出個血淋淋的燦爛笑容:“謝師父!”
江熠擰眉,屈指敲上季照安小腹丹田處,這一下可謂是防不勝防,劇痛轉瞬漫過四肢百骸,季照安愕然地看着江熠,張嘴想說什麼,結果哇地噴出口血,兩眼一黑直接栽江熠身上了。
徹底失去意識前迷迷糊糊聽到雲沉笑歎:“這孩子可真能撐。”
熟悉的冷冽湧入鼻腔,環在他腰上的那隻手無聲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