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熠沒有答,算是默認,雲沉也陷入沉默。實際上很好猜,魍魉谷魔氣日漸稀薄,魔修不會坐以待斃,在這個節骨眼被他們得知碎魂珠的存在,不查到具體位置他們不會安心,又怎麼會任由仙門在魍魉谷外布下結界?
但安和宗早在半年前便強加防範,連辛子矜都接回來再沒送走,魔修想神不知鬼不覺混進來,隻能等到這次大比。
少頃,雲沉道:“你說雲家弟子有問題?”
江熠道:“師姐這幾日着人一一排查了其他宗門,項家也沒放過,唯獨雲家弟子沒有人查。”
“你不必急着回去查人,若猜測是假,那便是虛驚一場,若是真,你我有個防範便好,”江熠看向照明草中被趕的四面八方跑的沉川,淡道,“打草驚蛇不如引蛇出洞。”
下一刻,沉川驟覺身子一緊,強橫靈力将它裹成一團丢進季照安懷中,江熠道:“子矜,時辰到了。”
女孩的笑聲戛然而止,辛子矜念念不舍地走到季照安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讓小蛇蹭了蹭:“哦。”
熟悉的靈力一觸即散,季照安托着沉川,愣愣看向江熠,忽然有些委屈。
這幾日下來,雲沉已經習慣在辛子允來接辛子矜時同他們一起離開,師徒二人目送三人遠去,因着江熠明顯冷淡的态度,季照安前兩日頂多隻敢喊兩句師父、說幾句好話,然後看着江熠一言不發轉身進門,但今日,他出手拉出了轉身回去的江熠。
江熠側首:“有事?”
季照安一張口鼻腔胸口都一片幹澀:“師父,您已經三日沒有理過弟子了。”
“我知道我的修為境界遲遲不能提升已經讓師父操碎了心,我就是有點笨,現在才明白師父的意思,是我不夠專心總是想一些不着邊際的事情,我保證以後不會了,我一定會專心修煉,師父……師父能不能再等等我?”
“嗯。”江熠抽回手,徑直走進院内。
季照安狂喜未至驚慌先到,他幾步跟上,堪堪抓住江熠的袖子:“師父……”
江熠蹙眉轉身,季照安鼻尖一酸險些哭出來:“師父還不能原諒弟子嗎?”
他胡思亂想是不對,可……可明明是師父先說過,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可以來找他,那為什麼上次可以,這次就不行?就因為性質都一樣,所以不該問第二遍嗎?但明明也有不一樣的地方,至少人就不一樣啊!而且明顯雲伯和師父更親近!
昏黃的火光落在少年身後,季照安眉心委屈地皺着,唇線抿成一條直線,上挑的眼尾蓋在濃密長睫下,在陰影處隐隐泛着水光,像是遭遇了無法言盡的不公。
江熠沉默少頃:“沒有的事,回去休息。”
季照安不動,将江熠的袖子攥得更緊:“師父果然還在生氣。”
“……”江熠道,“沒有,回去。”
他說着往回抽衣袖,眼見要揮起一陣風将人掃出去,季照安卻松開手往後一撤步,毫無預兆撲通跪下了:“倘若弟子還有别的做錯的地方,師父盡可和我說,打我罵我罰我都行,師父别生氣了。”
“……”
“師父是不是氣弟子整日胡思亂想不将心思放在修煉上?”
“……”這一點确實值得生氣,但并不是江熠有意冷落季照安的原因。
季照安仰頭直直盯着江熠,見他沒有反應,又道:“那就是氣弟子偷偷給長命鎖布障眼陣?”
“是弟子膽大包天用銜枝戒匿了氣息?”
“還是弟子沒有主動沏茶?”
“那是不是弟子忘了師父的教誨,對雲伯言語不敬?”
“都不是,難道是弟子泡茶時不小心灑了半兩茶葉?”
“……”眼見着季照安一句接一句越說越急越說越偏,江熠終于出言打斷了他,“起來,不是你的問題。”
“不是我的問題?”季照安愣了一下,旋即又喪氣道,“師父不用哄我,如果不是我犯了錯,師父怎麼會不理我?”
“師父。”季照安小心翼翼拉住江熠的袍擺,“我求求您了,您跟我說吧,實在不行,您再把我丢幻境裡揍一天也行,我保證,我剛剛說的那些我以後都不會再犯了,不管師父是不是因為那些生氣,我都不犯了!”
話音剛落,季照安脖頸一緊,被江熠用靈力提了起來:“既知是錯,本就不該再犯。回去休息,天塌下來我依舊是你師父,不會因為你犯個錯就不要你,将心思從為師身上收回去,專心修煉。”
季照安眨了下眼:“天塌下來師父都不會丢下我?”
“……”江熠神色平靜,始終未變。
季照安眼巴巴盯着江熠,眼尾殘留着剛剛眨出來的細小水光,少頃,青年師者無聲歎了口氣,擡手抹過少年徒弟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