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朗從妖霧林逃出後,跌跌撞撞地回到段家。
他站在大門前,渾身污穢,眼睛流出血水,身上有被猛獸抓傷的傷口,衣服破爛不堪。所有人看着他指指點點,神情恐懼。段雲朗眸中皆是血蒙蒙一片,最後一點光亮慢慢被黑暗籠罩,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沒人知道段雲朗的父親是誰,段家二小姐一次外出後失蹤,名譽受損,未成婚便帶了個孩子回來,給家族蒙羞。
段掌門因為這閑言閑語,對母子倆都很冷淡。
迷迷糊糊間,耳邊有人在說:“他命也太硬了!”
“這樣都死不了。”
“母親,他都變成殘廢了,還要留着他嗎?趁父親和大哥不在,把他趕出去吧。”
段雲朗被擡着扔進了柴房,他隐約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說話的聲音嘶啞低沉,他從聲音辨别不出是誰,但從說話的内容上猜出這兩人是段璟和段夫人。
他發着燒,身上被妖獸襲擊的傷口很疼,傷口沒有包紮,還在流血。
空氣凝滞,段夫人突然輕飄飄地說:“合歡宗好像缺幾個爐鼎,他樣貌出衆,不如送個順水人情給姚掌門好了。”
合歡宗煉的丹藥不錯,極其養顔。仙門百家雖對合歡宗的門風頗有微詞,但丹藥确實神奇,暗地裡有不少女修會偷偷找合歡宗采購丹藥養顔補身。
段夫人也在食用合歡宗的丹藥,她這些年一直潛心修煉駐顔術,而這等術法姚掌門有不少秘籍。
段雲朗閉着眼睛,手指蜷縮,心中驚顫。他不明白,他到底做錯了什麼,這些人為什麼就是這麼厭惡他,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他失血過多,暈了過去。醒來時,身上的傷口被簡單地止了血,換上了一套女裝,人被裝進馬車裡,運往合歡宗。
經過一夜的休息,段雲朗恢複了一些體力。押送他的人一時大意,讓他逃了。他跳下懸崖,僥幸掉入河裡,被河流沖走。
而後他一路摸索狂奔,滾下山坡遇上了談靈,在不醒人事的情況下被迫和一個陌生人簽下婚書,拜堂成親,一起住在傀香村生活。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伸出援手,段雲朗很不習慣,他一直以來接受的隻有厭惡和唾棄,沒人喜歡他,都覺得他是累贅。
段雲朗從小就靠自己,也不敢接近别人,一旦他在别人面前示弱,那些人就會往死裡整他。
他不相信任何人,可現在什麼都看不見,五感微弱,他在一個陌生的村落,和一個不知其姓名,不知根底的家夥待在同一個空間,他竟安穩地睡着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他起了一身的冷汗。就算在段家,他從來都是保持着三分清醒,不敢松懈。
可昨夜,那些過往的夢魇糾纏着他的時候,那個人的聲音突然在腦中響起:“....我其實就是喜歡你。”
一句輕浮至極的話,任誰聽都知道是在胡扯。可他...卻莫名感到高興。沒人對他說過這種話,就連母親也沒有。
——
談靈聽到系統那瘆人的提示音,明明是毫無起伏的機械聲,可不知道為什麼他明顯聽出了不懷好意的味道。
他卷着鋪蓋放到一邊,目光盯着床上的那姑娘看。
這姑娘是誰?
系統為何要針對她做出指令,摸她臉又是幾個意思,有什麼用意呢?
純粹是在耍他?
還是另有深意?
難道是在幫他虜獲美人芳心?
談靈來回渡步,搖頭:不不不,這種招數非禮還差不多,敗他好感才是。
談靈目光定在那姑娘無光的眼眸,他側頭正在聽談靈的方位,似乎被走來走去的聲音弄得有些緊張。
他停下腳步,坐到椅子上,托腮沉思。
就算他偏離劇情,離開談家。系統似乎也不打算放過他,提示離反派黑化還有三年,還有那個什麼驚喜隐線,想想就知道往後不會有好果子吃。
沒事提醒他反派黑化時間幹什麼!是不是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他最終還是會死在段家那個瘋子的手上。
隔壁家的李嬸一大早就送了早飯過來,瞥了一眼角落裡的鋪蓋,臉色微變。她放下食盒,眼睛直盯着床上的那姑娘看。
談靈尴尬地拿起茶杯喝茶,李嬸轉頭笑嘻嘻地說道:“江玄啊,你們可得加把勁,争取早點生娃,多生幾個孩子。”
他一口茶直接噴了出來。
床上那姑娘面色冷淡,微蹙了下眉頭。
這什麼流程,剛成婚,就急催着要孩子,這村子也太奇怪了!
談靈的左鄰右舍,好像都有村長安插的眼線,他們随時觀察着談靈夫婦生活日常。
李嬸也不多說,放下食盒,囑咐他們好好吃飯就走了。
段雲朗眼不能視物,聽力也不好,輕音和重音聽不太清楚。對周遭的感應全靠自身靈力的催發,向外釋放靈氣,在短距離内有生命體和障礙物時,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警惕。
談靈看着他起身,緩步走了過來,一開始偏了,後來自己調整方向,慢慢走向他那邊,快撞到柱子的時候,談靈忍不住想出聲提醒,誰知他自己停下來,調整了下方向,穩穩當當地走到桌前坐下。
談靈拿起筷子遞給他,他沒反應。眼睛直盯着前方,談靈輕敲了敲桌子,段雲朗轉過來,手裡被塞了一雙筷子。
“阿晏,昨晚的事情對不起,是我不對。”談靈說。
段雲朗垂眸,手指摩挲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