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睜睜看着女孩落下了山峰，似乎聽見了重物落地的聲音，他的心被人敲擊了一下，一股鈍痛頓時升起。

他顧不得心中那股難受的感覺，隻覺得自己壓抑了很久心突然開始跳動起來，整個人都沉浸在一股舒暢的感覺中。

他開始在山間大笑，但他笑着笑着，聲音卻突然哽咽起來，一行淚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紮眼。

他愣了一下，默默擦幹淨臉上的淚，像往常一樣回家，将牛趕到山上，在山頂的大石頭旁放牛。

女孩感覺自己掉下去後，身體就越來越輕，“嘭”地一聲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次清醒過來後，她看見了自己的臉。

女孩疑惑地盯着那張臉看了一陣，感覺自己的身體更輕，風一吹，她就越飄越高，直到能看見自己整個身體。

這是女孩第一次認真地觀察自己，新奇中卻帶着濃濃的悲傷，她默默看着自己因為長期缺乏營養而瘦小的身體，覺得好醜。

于是她幹脆轉過頭不再看她了。

接着女孩就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可抑制地向遠處飛去，她抵抗了一陣，最終還是飛向村子裡。

直到她看見了少年，少年此刻已經放完牛，正趕着牛往家裡走。

他走着，在路上碰見了自己的同伴，他的同伴看見他，熱情地招了招手，對他呼喊着。

女孩本來以為自己隻能聽見一些無意義的聲音，但等那幾人開口後，她卻驚奇地發現，自己能聽懂他們說的話了。

雖然在她耳中，藏語的音調并沒有改變，但她就是一下子理解了那些晦澀的聲韻。

其中一個同伴對着少年喊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們去你那邊找你，發現你和那個外人都不在。”

少年沒有回答他，隻是微笑着沖他點了點頭。

“哎，她是不是終于走了，再也不會來打擾我們了？”

“好棒，終于能過些正常的生活了。”

“她們這種人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不然我們這裡永遠都是純淨的。”

“早就想把她趕走了。虧我們每天對你說了這麼久，你終于動手了。”

“你阿媽肯定就是被她們這些外人害死的。”

“……”

那幾個同伴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真誠燦爛，女孩記得自己每次透過窗口，總能看見他們熱情又治愈的笑容，就感覺自己的心情也會好了不少。

她總想着自己要是能聽懂他們說的話就好了。

隻是為什麼如今真的聽懂了他們的話，卻感覺完全和他們臉上的表情割裂開了。

女孩感覺自己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笑容了，隻覺得他們的臉漸漸模糊，糊成了一團。

再之後，女孩小心翼翼地看向男孩，卻發現少年的臉也是那樣模糊，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女孩心想：一定和往常一樣，是帶着笑意的吧。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路跟着少年飄回了家，她看見少年似乎在她的房間前停了一會兒，然後默默走過去，把門反鎖了起來。

女孩感覺不到自己的心，隻是覺得一切都像失去了重量，空空蕩蕩。

最終女孩看着少年走進了房子，她正想跟着飄進去，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猛地撞到了門上。

她一直都不屬于這，女孩心想，這一直都不是屬于她的地方。

最終女孩還是不敢随意觸碰屬于别人的地方，隻能在院子外找了個空地，默默縮在那。

轉眼到了半夜，女孩本來已經昏昏欲睡，她突然被一陣劇烈的響聲驚動。

女孩猛地睜開眼，發現少年突然打開門跑了出來，他跑得有些急，自己左腳絆倒了右腳，差點摔到地上。

少年似乎很急，他壓根沒管自己被磕到泛青的腿，一路就往山溝裡跑去。

女孩默默跟在他身後，和他一起越過一片又一片草原。

女孩感覺自己周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不知怎麼回事，她感覺自己心中湧現出一種強烈的不安，剛才還像完全沒有的感覺的心突然猛烈的震動起來。

女孩的身體猛地停下，但已經來不及了，她看見了自己孤零零躺在山間的身體。

少年好像突然就松了口氣，他避開視線，隻是費力将女孩的身體背到肩上。

這一背，女孩才看見自己背後的血污，已經逐漸幹涸，在地上留下一片暗紅色的印記。

女孩身上有土，和血迹混在一起，髒兮兮的一片。

少年卻像完全沒有看見女孩身上的血污，隻是背着她在山間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