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章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掃了一眼船上那群哭喊着的人,眼神有些不屑。
“哦……宋小夫子,你要失業了。”賀章邊吃肉幹邊含糊的給宋時介紹。
“那是海上遇到的官船,從山海關那邊發配過來的流犯和家屬。聽說大魏那邊已經暫時穩住了北方沿海一側局勢,所以清理了一批北遷時因為各種原因犯錯的犯官,考慮到他們多少識字,咱們這又百廢待興,多少能派上點用,就被安排到了永明城,說什麼以教代罰。”
“犯官?”宋時這下是真的訝異了,她雖然之前和龔敬說過想要他弄點發配的識字人過來改善一下永明城的教育問題。
但是,程家不是攀附上了霍家,而且全家北上勤王,結果轉眼就被發配到這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還成了比流民還低一等的犯人。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她還沒出手去找他們,把小宋時的死因查個清楚,對方就直接送上門來了?
“龔大人有說怎麼處置嗎?”識字人和犯官意義可不太一樣。
宋時拉了拉大氅,把臉埋在毛茸茸的大氅裡,借着賀章高大的身形擋住遠處可能存在的視線,以及呼嘯的海風。
反正他個高,身體耐抗,讓風多吹一會兒也沒事,宋時一點兒也不心虛。
“龔大人才不管這些,估計又是丢給别人吧。怎麼……有你認識的人?”賀章的語氣從懶散突然上揚,眼神裡多了一絲狡黠:“别說沒有啊!你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強的好奇心。”
“趕緊把吃的收一下,龔大人來了,等你休沐回家的時候再和你說……”宋時看到前面的龔敬和他手下一衆将士,不再和賀章叙舊。
對着龔敬行了一禮,龔敬随手扶起她,看着遠方已經頗具氣勢的城牆咂舌:“好家夥,宋小夫子你和沈思兩個人還是有點本事啊!我走的時候才剛打完地基呢,沒想到現在就已經頗具規模了,對了,怎麼就你一個人?”
“祝賀龔大人和将士們平安回來,大獲全勝。沈大人還在忙着研究水泥的性能,說研究出配比更适合水下的,趁着冬天港口也沒結凍前把港口那邊修好。”
“好好好!!遇到宋少監,我龔敬也算是走了一回好運了!”龔敬迫不及待走在前面,連人都不帶,三步并做兩步直接騎上了旁邊馬廄裡的馬,朝着永明城飛奔過去,想要親眼看看這個在荒地上崛起的奇迹。
從宋小夫子改口到宋少監,龔敬三句兩句就定下來了宋時少監的身份,顯然是極為滿意了。
其他将士也紛紛在在馬廄找馬,想要追上主帥的步伐,現場有些忙亂了起來。
宋時落在了後面,她一個南方長大的姑娘哪裡會騎馬!頂多以前去北方草原旅遊的時候體驗過一回,還是别人牽着走的那種。
而且以她現在的身高也爬不上馬鞍!
宋時還在愣神,就感覺自己身上一輕整個人騰空而起,整個人的視線蓦地高了一截。
“我還以為宋少監什麼都會呢!原來不會騎馬啊?抓緊了我的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少年有力的手臂穿過她厚厚的大氅将她抱在懷裡,習慣性的調侃着。
“賀章!!!”宋時有些不習慣的看着拔高視線後的風景,下意識的抓緊了對方的手臂。
對方并不在意她那小的可憐的力氣,還有心勸慰一句:“我說宋時你也太瘦了吧,和我第一次擰起你的時候好像也差不多啊!我走以後你是沒吃上飯嗎?”
他一邊吐槽,一邊單手抓着缰繩,輕聲對着馬兒喊出:“駕~”
額前還有白毛的馬兒揚了揚頭,極為聰慧的明了了身上人的意圖,如同利劍一般飛了出去,迫不及待的跟上了前面的夥伴們,身上兩個人的重量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樣。
一群人将馬廄的馬席卷一空,後來的隻能自己想辦法,于是有人笑罵了幾聲跑在前面搶到馬的賀章。
少年得意洋洋的揮鞭,帶着被大氅包的嚴實的朋友,像旋風一樣沖出了馬廄,去追趕前面的将士們。
将身後回蕩在港口的一片笑罵之聲抛之腦後,隻留下了一連串黑乎乎的腳印,随即被飄落的大雪覆蓋。
和後面船上滿身是傷的倭寇俘虜以及官船上的哭爹喊娘的官犯及其被連累的家屬形成鮮明的對比。
人類的悲歡,果然并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