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适應能力很強,死了都還能穿越,沒理由不繼續好好活着。
尤其是随着她适應了身體,漸漸的還能回想起一些小宋時的記憶,在學堂外偷偷聽父親講書,在房間看病弱的母親繡花,和奶娘出門買菜,以及在程府這個身體的生父看到她口不能言時那複雜的眼神。
小小的一個身影緊緊的跟在李氏的身邊,兩個人沿着幹涸的河道,走了一天半,一開始還能挖到一些野菜,但是随着她們慢慢走出群山,到了小路上,路邊的草色越發的枯黃,别說野菜,就連樹都有些沒有皮了。
雖然腰帶勒了又勒,畢竟不是真的12歲小孩,宋時從來沒有對李氏說過一句苦,李氏給的野菜和酸果子也是看着李氏自己也吃過才肯吃下去,李氏每每想省下一點食物讓宋時多吃一點,卻總被宋時拒絕。
宋時總是用那把剛恢複有點清亮的少年音和李氏說:“李姨,沒有你,這樣的世道我一個小孩子是活不下來的。”
才12歲的孩子正是雌雄莫辯的年紀,但是說起話卻理智的像個大人一樣,仰頭的那個角度倔強的像個少年,李氏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此時的李氏和宋時已經不是剛出暨安府出發的時候樣子,兩個人收拾了馬車上的行李,宋時的頭臉包的嚴嚴實實的,臉上又是血又是泥混着汗,隻感覺是個髒猴哪裡還能看出女孩的樣子,尤其是宋時趁李氏不注意的時候把自己之前及腰的長發也給割了,長長短短的,還炸着毛,身上的衣服也是一看就不知道從哪扒過來的,一點都不合身。
李氏看到她那一地的頭發又氣又愧,頭發對于女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參差不齊的頭發四處炸開的宋時看起來就像是個男孩子,這樣的世道,活下去的幾率要遠遠大于女孩。
長長歎了一口氣,李氏也是如此跟着把頭發剪了,還穿了最多的衣服把身體裹的嚴嚴實實模糊了性别特征。
現在兩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有些矮小粗苯的男人帶着一個小男孩的樣子。
亂世之中,女人帶着女孩是活不下去的,她隻能盡量往男性的方向僞裝兩個人,還改了稱呼。
宋時已經連可樂炸雞奶茶火鍋都不敢想了,因為這裡已經慢慢能看到一些同樣是逃亡的人,有的拖家帶口,有的成群結隊,有的單身一人,還有三三兩兩彙聚成團,人多的看着落單的,那眼神上下掃射,就和宋時以前看香辣鍋的眼神差不多,盤算着從哪一塊肉下手。
從暨安府出發還不到一個月,但是人性的崩壞速度卻超過所有人的想象,官道之上就有不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着,或完整或殘缺,卻都一樣身上一無所有,甚至連野狗都沒有來啃噬,因為所有能吃的東西包括野狗早就被吃沒了,撲鼻而來的惡臭和無數的蒼蠅萦繞在腐骨上。
選擇背井離鄉的人,從出發的那一刻,抛棄的就不僅僅是故土。
逃亡的流民和土匪強盜之間的界限模糊的誰也分不清楚。
李氏當年也是關中大旱跟着丈夫逃荒到暨安府的,隻是丈夫和女兒終究還是沒能挺過去,隻有她最後被宋家夫妻救了下來,宋夫人身體不好沒有奶水,于是把她留下來當了宋時的奶娘。這一路上所見所聞自然讓她明白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世道,隻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要繼續經曆一遍噩夢。
宋時扶着李氏,遠遠的和路上的流民都保持着距離,她現在唯一的武器隻有靴子裡藏着的一隻匕首,是她無意中發現的,左邊的靴子裡是匕首,右邊的靴子裡是一些金銀葉子。
應該是程家準備的,可惜沒有食物。
李氏帶着宋時遠遠的跟着官路旁邊走,不遠不近的跟着一群一看就是一個村子的人,距離保持的剛好,既不至于引起對方的警惕,也不至于離的太遠被旁邊人盯上。
可惜這樣該死的世道是見不得人一帆風順的,雖然李氏帶着宋時一直都在走,從來沒有停過,但是她們兩個體力畢竟還是太弱了,加上食物不夠,漸漸落在了後面。
兩人漸漸陷入了一片空寂的草叢,安靜的沒有任何鳥鳴和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