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炎熱的夏天,姜水芙卻感覺有些冷,大娘的話還在耳邊萦繞:
“這世間的夫妻就是如此,緣分淺薄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肯放手,以為日子總會好的,殊不知每一日都在折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是順心。”
她直勾勾地望着沈極昭,眼裡跳躍着幽深,仔細看裡面還有淡淡的恐懼。
沈極昭叩了叩飯桌。
“還不快吃,看我作甚?吃都不開心了?”
姜水芙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她要種蔬果,他不同意,桌上卻出現了各種瓜菜,是他出去買給她的。
這是不是說明,他比從前要在乎她了呢?
她不敢妄下定論,他的心思,她向來摸不透。
她也不想去猜了,身體瞬間松了,她突然想明白了,重要的隻有一事,他說的“開心”二字。
“夫君,我們在一起要開心!我們,都要!”
*
“夫君,城裡的盂蘭盆節一點也不京中差,好熱鬧啊!”
姜水芙在前面跑着,沈極昭在後面走着。
他的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拐杖了,他又是從前那副尊貴公子背手走路的模樣。
街上人山人海,老百姓們今日都進城過節了,歡聲笑語不絕于耳,她突然看到了不遠處男女攜手放河燈。
她也想去:“夫君,我們一同放河燈好不好啊?”
一回頭,他不見了。
她眼睛不停地尋找他的身影。
“夫君?夫君?”
姜水芙跑回去找他,方才的各個地方都找了,還是不見人影。
她眸子裡起了薄霧,城裡不比鄉下,要是再有人追殺他怎麼辦?他傷才好,怎麼能抵抗得住?
她向前繼續跑,手腕卻被猝不及防地被人拉住,她的身子轉了個圈,轉到了他的懷裡,他及時制住了她。
“你哭什麼?”
姜水芙站定身子看了他兩秒才傻傻地吸了吸鼻子:“我以為你被人追殺了。”
她摸了一把臉,糾正道:“我沒哭。”
她不知道,她的薄霧已經逐漸聚集,化成一滴淚,晶瑩剔透,靜靜地挂在眼角,仿佛一顆淚痣。
美人的淚痣,向來是誘惑人的。
沈極昭凝視着她,眸裡幽暗,拿出手中的東西給她:“不是要放河燈?”
他的太子妃很喜歡哭,隻有弱者才會哭,他不喜歡,可今日她的一滴淚,好像流過他的血液抵達心髒的邊角。
他突然發現,她哭的時候也很美,當然,更蠢。
他被追殺,她哭什麼?還去找他,嗬!
他拉她手腕的手并沒有松,一直把她拉到河邊,河裡有好多點燃的河燈。
他也學着旁邊人點,隻是他并沒有經驗,不小心把手燙了個泡,再一不小心把河燈燒沒了,點了半天,一個也沒成功。
姜水芙的興緻并不高,等她轉頭看他時,他随手搶了一個别人的,那人剛要發火就收到了銀子,瞬間換上了笑臉。
“夫君,你已經點好河燈了呀?”
沈極昭邀功似地嗯了聲:“簡單。”
姜水芙哦了一聲:
“我還像跟夫君一起點呢。”
沈極昭:“······,也不是不行。”
姜水芙這下開心了,她讓他把蓮花剝開,露出中心的蠟燭,芊芊素手像是采蓮蓬一般,輕輕一點就成功了。
沈極昭發現,他的太子妃并非什麼事都做不好,她會做飯,會繡花,會給他做拐杖,會給他買硯台……
蓮花燈在她的手中閃爍着光芒,她的眼睛微微濕潤,望着天上好似在回憶什麼:
“今日是盂蘭盆節,點河燈是為了祭奠天上的親人,阿娘,你看到了嗎?你不用擔心,女兒嫁了人,這河燈是我和夫君一起為你點的。”
“還有,女兒會開心的,您在天上也要笑呀!”
阿娘希望她笑,希望她開心,但她有時候卻忘了。
天上的阿娘肯定生了她氣了吧,她以後一定會過好每一天。
沈極昭覺得她好像有哪裡不同了,但并不清楚不同在何處,他抓住她的手,二人攥着河燈放向河中:
“我們的這盞河燈一定會漂得最遠,祝福也會最多。”
既然要開心,她第一次試着與他商量:
“阿娘在我小時候就走了,我從小就是一個人睡的,爹爹一個大男人不懂得如何照顧我,就把我送到了外祖家,外祖一家很疼我,我要什麼有什麼,我的性子是被疼愛出來的,夫君,你能不能不要再說我沒規矩了呀?我真的很認真地學了,也學得很好。”
她的眸子真摯又閃爍着暗淡的光,她在告訴他她的不開心。
沈極昭不知道她對這句話耿耿于懷,因為他從小生活在規矩裡,自然對人也是同一套,但他的太子妃覺得委屈,沉默幾許,他點點頭:“嗯。”
他會對她寬容些,既然他們已經成婚,并且這件事已經無可更改,他會試着把她當妻子看。
他倏地冒了句:“你上次在草堆裡是在看星星嗎?”
姜水芙疑惑:“下午哪有星星啊。”
沈極昭帶着她穿過熙攘的人群,“現在有。”
姜水芙露出了近幾天最真心的笑容,看星星,和沈極昭,真是一件浪漫的事。
“夫君在對我好嗎?夫君帶我看的星星,我能看一整夜!我不認識星星,夫君要為我講解天上的所有星星哦!”
沈極昭霎時頓住了,瞳孔中映出一個卑躬屈膝的身影。
“太子,屬下來接您了。”
是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