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奧黛爾按上了腹部:
“安靜一點。”
卵鞘把她的手撞開了。
泡泡巡邏了一圈,問她還有什麼需要的。
“沒什麼。”
奧黛爾其實想問自己的卡哈斯曼衛兵都去哪裡了。而且直到現在,她也沒有見過玻璃宮裡的卡哈斯曼衛兵。難道他們都在宮殿深處休息嗎?
但是霧氣像是一劑安眠的良藥,從神經末梢迅速向上蔓延至大腦,強行将意識包裹在了一層模糊,柔軟的外殼裡。她轉頭望着自己身邊的服裝,袖珍雕塑,音樂盒和盆栽。這些都是從她原本的休息室裡搬來的,現在卻在真實植物的對比下驟然失色。
她伸手拿起袖珍雕塑,搖了搖,看它在自己手中發出溫暖的金色光圈,不經意間陷入睡眠。
看到主人休息,泡泡安靜地退出房間,自己找到附近的繭房,爬進去也開始準備休息。
輝光剛才就被泡泡勒令不準靠近主人,此時獨自藏身在僻靜處,用收集來的材料默默做着手工藝品。即便已經洗去了翅膀上的恥辱刻痕,他的健壯體型和不修邊幅的外表還是引來了不少往來蝴蝶的議論。
夜幕再度降臨,玻璃宮裡逐漸被鳴蟲占據。他們的委婉歌聲像是深埋在土壤裡的菌絲,順着宮殿内部的通道遊移,織就一張漫漫密網。
在悠揚歌聲中,輝光似乎有所感悟,從自己的核心引擎内部取出熒光血液,塗畫礦石的動作也變的富有節奏感。
路過的鳴蟲樂師忍不住大聲開始歌唱,用押韻的歌詞和荒唐的高音歌頌他的溫柔筆觸。
守在休息室門口貪睡的泡泡起先還能勉強忍受。等到樂師越唱越起勁,他忍不住從自己的繭房裡探頭,拿出自己護理翅膀用的潤滑劑就噴了樂師一頭。
“誰?!”
樂師頭頂黏糊糊的液體,兇惡地轉着圈,用嘶啞嗓音大叫:
“哦,一隻無禮的蝴蝶!你必将自取滅亡,就像秋日落葉,而我将當場為你們奏樂!”
“省着點用你那把破琴吧。”
泡泡睡眼朦胧地說道:
“我也有一句押韻的歌詞送你:音樂一響,屎蛋登場。不如直接送進垃圾場,樂師标本挂上牆。”
樂師還想掄起自己的小腿來騷擾泡泡,看見泡泡有從繭房裡出來的意思,連忙跑到輝光身後,譏諷地又彈出幾個小調。
泡泡和輝光對視。
等到輝光慢吞吞地回身将樂師送走,泡泡的睡意也消失了,一本正經教訓道:
“你不知道随從之間也有上下級關系的嗎?”
輝光上上下下看了泡泡一眼,哼了一眼,繼續去做自己的手工活:
“主人給我的名字不叫閃閃。況且,我已經看過你是怎麼把自己的兄弟丢給愚人的了。”
泡泡徹底精神起來,從繭房裡鑽出來,直接站到了輝光面前:
“别以為你被主人取個所謂的輝光的名字就真的能單打獨鬥愚人。你是有兩招,但是離對付愚人還差得遠呢。還有,别人都以為你是什麼瑩冢突襲隊的成員,你肯定覺得很高貴吧——”
泡泡故意戲劇性地暫停片刻,等到輝光的動作僵在原地才指向了他的翅膀:
“我看過真實記錄。兄弟,對,我識字不多,但我恰好是個戰役迷。你們那支所謂的被孕母組織訓練的新突襲隊,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根本沒有戰鬥。你是在叛逃的時候被捉回來的。”
輝光猛地面朝泡泡飄飛起來,體内的引擎隐隐發亮。
泡泡絲毫不怕,反而來回移動着觀察輝光:
“況且,真正的瑩冢突襲隊從來不發光。因為他們和蝴蝶一樣,堅定信奉隻有臨死之際才值得燃燒自己。不像你,是個到處發光的赝品和下流貨。”
輝光的雙眼被幽幽綠色浸染出真切的痛苦和恨意。
泡泡反而興奮地扭動身體,小聲念叨着就是這樣趕緊露出破綻吧,兩人僵持不下。直到被前來送信的蝴蝶和陌生勞工隊伍打斷僵持局面。
“呃……?”
同時負責送信和給主人送甜品的衛兵還頂着盤子,不敢靠近任何人,隻能遠遠叫道:
“喂,泡泡!軍事顧問有話告訴你的主人:他要離開了。今天破曉之前,在一号信号基站等他。過期不候——你看我頭頂的甜品還好嗎?”
泡泡的注意力還停留在戰鬥上,随口一問:
“軍事顧問說他要去哪?”
“兄弟,我怎麼知道?我看起來像情報部門的嗎?說真的,我頭頂的甜點還行嗎?”
泡泡不耐煩地回頭——正在此時,送信衛兵頭頂的甜點塌陷了。一顆點綴用的糖霜水果滾了出去。
送信衛兵登時一臉土色:
“完了,完了。鼋會殺了我。就像他今天殺了那個樂師,那個廚師和那個美容師一樣。我上哪弄一份全新的甜品啊?”
泡泡思考了一下:
“你可以和我們順路去問問軍事顧問。他要是心情好,會給你推薦做甜品的廚師。要是心情不好——嗯,反正你都要空手面對鼋了,我覺得值得搏一搏。”
送信衛兵苦着臉答應了。
輝光在兩隻蝴蝶叽叽喳喳時,獨自順着糖霜水果滾落的痕迹去追回它。
隻是在他撿回水果的前一刻,被一支全身披挂粉色防護服的勞工隊伍擋住了去路。
“這是什麼勞工?”
他問身邊的樂師。
“是除蟑螂的勞工。”
樂師悄悄道:“有位大人嫌棄宮殿裡的害蟲,要将它們統統趕走。”
這群勞工頂着面具上的複眼圖案,在各個通道角落裡布下粘性膠餌,就像是蒼蠅在四處盤旋。
輝光看見角落裡有好幾隻蟑螂匆匆将糖霜水果拖走,從容消失在誰也無法觸及的裂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