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玻璃宮裡的狂亂風暴已經全部止息,昔日的璀璨如鏡的風景在陽光下再現,碧藍之中透露出奧黛爾的冷漠眼神。
“還是說,你甯願讓她掌控你的身體?”
諾曼松手了。
即使虛假,即使火條麻眼睛裡仍然燃燒恨意,他在這樣清澈的景色中墜落的那一刹那,身體卻立刻松懈。被粘液和血污染的臉上不自覺牽出一個詭異,松弛的微笑。玻璃宮伴随着一聲沉重,無可奈何的歎息,随着意識的消散開始模糊,扭動。
諾曼松了口氣,活動身體抖去褪色的記憶。雪姬收回絲線。示意諾曼望向記憶場景的邊緣。
“就像我們在舊日子裡做的一樣,是吧?”
他說道。
雪姬看也不看他:
“和那時差遠了,諾曼。”
在地磚和牆壁的盡頭,記憶正在變得模糊,所有形狀和顔色都消失在了虛空裡。奧黛爾的漆黑眼珠正在那裡轉動,瞳孔裡映出記憶中兩人簡陋,扭曲的倒影。
諾曼和她對視時立刻向後撤步,腳下地面被幾條黑色觸須刺穿。沒有捕捉到目标,觸須開始在空氣裡慢吞吞遊走。黏濕,柔軟,像她的頭發。
“她暫時沒有敵意,”
雪姬和他同時辨認出了奧黛爾的細微形象變化:
“等她靠近記憶邊緣的那一刹那,我們可以嘗試接管這具身體。”
諾曼嘟囔了一句什麼,聽起來很像是抱怨。
雪姬走到了他的身後,習慣性想要拿出自己的翼梭,但是摸了個空:
“你說什麼?“
諾曼看了她一眼,表情意外的乖巧:
“沒有敵意?你開玩笑的本事就這樣了嗎?“
兩人同時被洶湧而來的黑色浪潮淹沒。
雪姬展開自己已經被黑色物質包裹的翅膀,帶上諾曼。兩人飛馳在逐漸兇猛的黑色河流之上,就像墜入雜亂無章的信息組成的網格裡的小飛蟲,奧黛爾還在不遠處眨動眼睛,浮在波瀾不驚的黑色表面上,舒展四肢。
雪姬發出一根絲線探知意識邊界,同時擋住奧黛爾的身軀靠近:
“你在等什麼?現在不是你的心理治療時間。她也不是奧黛爾。“
奧黛爾伸出手撥弄絲線。信息流從她手臂上滑落,在兩人的身邊滑落形成瀑布般的巨大噪音流,觸及記憶邊界時解構周圍的一切,如同蟲繭重新化為絲線。諾曼和雪姬在混雜的記憶截面之中下墜,眼前閃過在玻璃宮裡徘徊的火條麻,暗夜中密密生長的黑色菌絲網絡,被制作成标本的孕母,聚集在一起朝拜黑色菌絲的衆多孕母,凝視着前方的奧黛爾,尖叫的奧黛爾,伸手捏碎回憶表面的奧黛爾……
就是憑借着鏡片般的記憶表面折射出的倒影,奧黛爾的面容出現了細微瑕疵痕迹。她的身體被絲線切分為兩塊,傷口中傾瀉出連續不斷卻又缺乏規律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