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門羅仍然在笑着,抛接着手裡的發光商品,讓它們接二連三噼裡啪啦互相傳遞光線。
他的臉被光芒照亮時,她想到了諾曼的臉。是的。他那熟悉的譏諷微笑裡的某些痕迹和門羅的臉龐完全吻合。
但是門羅和他不一樣。門羅是暗色的,純粹的,有一種諾曼沒有的固執特性。
奧黛爾從醉酒餘韻裡定了定神,對門羅抿嘴表示态度:
“你想要對我做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我們是朋友。”
他滿不在乎甩了一下手。
這下換奧黛爾盯着他了:
“不會有人無緣無故來當我的朋友。”
“我來到這裡是有原因的。”
他盯着她,靜靜微笑着,從她手裡拿走了那張薄薄卡牌,翻過來給她看:
“你看。”
奧黛爾低頭看他遞來的這張卡片——它又薄又硬,邊緣印着一圈鱗片紋路,摸上去不像是珍貴物品。卡片上有黑色的文字。但她讀不懂。
他解釋道:
“這是一張船票。适用于所有魚人駕駛的船隻。每當我們察覺有人需要,就會送來它。”
奧黛爾迷惑地抓着船票。
他又說道,雙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嘴唇靠近她的耳畔:
“我察覺了你在呼喚我們。”
冷冰冰的吐息,仿佛雪花凝聚在她的發梢和臉龐。奧黛爾眨眼的那一瞬間,意識飛快穿過被阻礙的冰面,窺見他俯身為雪地裡抽搐的她止血,帶她到安全溫暖的地方。從駕駛室裡噴薄而出的血肉同時包裹了他們倆,讓她在紅色的海洋裡睜開眼睛。
門羅手中噼啪爆炸發光的小珠子讓奧黛爾回到現實。
“你可以否認,但是心裡的欲望不會說謊。”
門羅又拿出了更多新奇的小玩意,并且伸手給她看:他掌心裡的是一隻黃色的小塑像。塑像有着卡哈斯曼人的外形,表情卻極其誇張,因此甚至有些好笑。
她看見這個小東西,然後發現它制作精良的細節和背後的四片翅膀,她忽然懂了:
這是将軍的塑像。
“讓我猜猜,你在獨自旅行的時候遇上了卡哈斯曼人……”
他排出一排其他形狀不一的卡哈斯曼人塑像:
“他們給了你食物和住處,你隻要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但是逐漸,你發現,他們的束縛越來越緊,你的交易卻不可撤回。你開始尋找幫助,結果……”
門羅手中的飛船玩具炸成一團紅色煙花。
紅光晃過他的臉龐,他的眼瞳被映出危險的顔色,頸上項鍊上的魚形吊墜似乎要在水流般的光線裡遊起來。隻不過那條魚形吊墜的形狀是兩條尾巴相交的魚,看上去是畸形産物。
奧黛爾隐約感到他們在談論一些危險話題:
“……我是自願的。”
“當然啦。卡哈斯曼人不強迫孕母做出任何選擇。”
他的聲音忽然很圓滑。
“隻是孕母本人有時候可能……不清楚後果。”
他一把握住自己胸前的雙魚項鍊,隻讓它偶爾從指縫中透露出幽光:
“你知道卡哈斯曼人随意繁衍的後果嗎?”
奧黛爾婆娑着自己仍然捏着的黑色船票: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知道?”
他立馬搖頭,手指松開,雙魚吊墜重新飄出來:
“因為你已經是母親了。卵鞘在你身體裡增長,每一天,每個小時,你都在向着不可挽回的地方前進。你想過為什麼沒有人告訴過你,幼蟲是怎麼孵化的嗎?”
雙魚吊墜輕輕一抖,裂開了。另一條魚從裂口處飄出。
奧黛爾覺得自己在這裡呼吸不暢。她開始意識到,在這種水汽充沛的地方,她是無法呼吸的。這個意識一溜進腦海,她就開始嗆水。
門羅撲過來,堵住她的嘴唇,将空氣渡進她的口腔裡。不久之後她就恢複過來。他着迷般地仍然用舌尖舔着她的嘴唇,兩隻深色的,瞳孔狹窄的眼眸凝視着她。
看見她仍然緊張的表情,他退開了,一串水泡從他的嘴角飄出來。水波過後,那雙眼眸抖去了塵土般的微妙情緒,睫毛耷拉着望着她:
“看,你需要的時候總能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