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快到客棧時,程瀾夢便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因而迎上來的兩人并沒有注意到馬車裡的異常。
裴溫綸沒有随程瀾夢回客棧,而是吩咐馬車掉頭回大将軍府。
馬車内,裴溫綸衣衫不整的斜靠在坐墊上,任人一看都能想入非非。
“烈二。”
一身黑衣的烈二悄無聲息的落在馬車車簾後面,“屬下在。”
“去查那葉昭遠最近都接觸了些什麼人。”
“是。”
這邊,将程瀾夢迎進客棧後,得知程瀾夢不僅見到了苗大人,并且還讓苗大人答應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不會對自己的小叔子動刑,周春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着程瀾夢便是一陣磕頭。
程瀾夢連忙讓衛娘将人拉起來,為了平複她的情緒,程瀾夢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和筆,“苗大人安排我明日去獄裡見葉昭遠,你有什麼話可以寫下來,我明日一并帶去交給葉昭遠。”
果然周春來一聽這話,忙擡手擦幹淨臉上的淚水,然後接過紙筆就在旁邊的桌案上奮筆直書了起來。
說來也是幸事,周春來的字就是葉昭遠教的。
見周春來一時半會兒寫不完,衛娘對着程瀾夢使了一個眼色。
程瀾夢起身跟着衛娘去了裡間。
一進到裡面,衛娘就一臉擔憂的問到:“瀾兒,這事你有幾分把握?”說着她突然一把抓住程瀾夢的手“要不我們别管了吧!”
衛娘也是在憤怒平息後,才漸漸考慮這件事情會帶來的後果,她怕到時候姑娘也被牽連其中,說她自私也好,冷漠也罷,她在乎的隻有自家姑娘和公主。
程瀾夢擡手拍了拍衛娘的手背,輕聲安撫,同時也将先前同裴溫綸說的那番說詞複述了一遍。
得知姑娘有自己的計劃和安排,衛娘這才安心了不少。
“姐,這幾日我會外出,周娘子那裡就勞姐你多看顧着點。”
程瀾夢不知道讓葉昭遠背鍋的人會不會對周春來做什麼,但防範于未然總是好的。
衛娘也明白這一點,她握着程瀾夢的手重重點頭。
次日,程瀾夢帶着衛娘寫好的書信來到大理寺。
因着苗大人提前打過招呼,衙役沒有為難,确認過身份後就帶着程瀾夢去了看押犯人的囚牢。
大理寺的監牢可不是一般尋常地方,好在這也不是程瀾夢第一次來這裡,所以對這裡的環境不算詫異。
雖然沒有受刑,但葉昭遠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裡,一臉灰敗毫無生氣。
衙役将程瀾夢帶到牢門前,便退到三米開外的地方等着。
能進入大理寺監牢的犯人,都不是一般的犯人,允許探監已經是極限,自然不會留他們單獨相見。
起初葉昭遠對于程瀾夢的到來并沒有什麼反應,直到程瀾夢拿出周春來寫的書信,他才迫不及待的撲過來接過那一沓厚厚的紙張。
然而等葉昭遠看完書信裡的内容,他依舊沒有改變主意,隻是默默的撫平紙上的褶皺,然後重新小心翼翼的疊好放入胸前的衣襟裡。
平靜的做完這一切後,葉昭遠才将視線落在程瀾夢的身上。
入住悅來客棧後,葉昭遠叔嫂倆才知道客棧老闆娘的弟弟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程瀾。
起初他也想過去拜訪,隻是後來見程瀾幾乎不怎麼出房門,老闆娘也叮囑入住的客人不能打擾自家弟弟,葉昭遠這才打消了結交的念頭。
沒想到如今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了面對面交談的機會。
“程公子,多謝您跑這一套,也請您替我轉告我嫂子,以後沒有我在身邊,也請她好好的生活下去。”
說着葉昭遠雙膝跪地,重重的對着程瀾夢磕了一個頭,“公子的大恩,小生銘記在心,下輩子定當回報。”
程瀾夢沒有側身,受了他這一拜,不過不是因為在中間為兩人傳了話,而是為她将要替葉昭遠洗清冤屈。
“這個世道對女子有諸多不公,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們一生都無法給自己的人生做主。你自以為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可隻要她還是你兄長的妻子一日,她便無法光明正大的在外生活,踏着你的屍骨躲躲藏藏的過一輩子,你覺得她還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嗎?”
葉昭遠垂下頭一時沒有了言語,他知道嫂子會難過會傷心,但隻要嫂子能逃離那地獄般的處境,他就心甘情願的為之付出一切。
程瀾夢沒有心急,她不急不緩的繼續說到:“忍氣吞聲的活,心懷愧疚的活,一種是身體上的痛,一種是心理上的痛,同樣都是痛,你以為你将你嫂子拉出了地獄,又想沒想過此舉是将她推入另一層地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