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瀾對着陳夫子行禮,随後試探性的開口:“先生今日可是有何煩心事?”
李漁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搖頭:“何故這樣問?”
程瀾便說了剛才在課堂上李漁講錯的那個知識點。
意識到自己真的犯了錯誤,李漁一臉懊悔,夫子這個差事是院長頂着壓力讓她做的,如今自己卻因為家中的事影響到了授課,怎能對得起院長的信任。
尤其是現在還被學子當面指出,李漁更覺羞愧。
“我、我這就去改過來。”
“不必。”程瀾攔住她,“今日大家的心思都在鳳凰石上,剛才在課堂上都沒怎麼用心聽,先生您講的他們也都沒有記住,下一堂課先生您将今日的内容重新講過便是。”
“鳳凰石?”
“先生不知?”
“這幾日家中事忙……”李漁下意識說起家裡的事,但話一出口她又冷靜了下來,眼前的人是到書院上學的學子,她怎可将家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講給學子聽,豈不是污了學子的耳朵。
意識到這一點,李漁剛要轉移話題,就聽面前的程瀾道,“先生不必介懷,先生一直是學生敬佩之人,學生此問也是不想先生因為家中雜事影響授課。雖然學生也不一定能幫先生排憂解難,但說出來總比一個人承受要好受許多。”
對于教書育人的夫子來說,沒有什麼比影響授課更嚴重的了。
再加上程瀾夢的那句‘說出來總比一人承受要好受許多。’,說到了李漁的心坎裡。
家中子女尚小,父母卻又年邁,他們都不适合傾聽她的煩惱,下人更是排除在外。
思來想去,李漁竟恍然間覺得自己有些可悲,活了幾十年卻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程瀾夢:“先生?”
李漁回神。
對上眼前這張充滿關切的臉,李漁終于卸下心防。
原因無他,隻因一直許諾不納妾的夫君近日納了一個妾。
想着過去的種種,李漁忍不住發出感歎:“海誓山盟,在男子的眼中都如過眼雲煙嗎?”
“因為背叛對于他們來說,既不用承擔責任也不用接受懲罰,自然心安理得。”
談話間,兩人已經來到湖邊,湖水清澈見底,魚兒在水中嬉戲,自由自在不受束縛,就如這世間的男子,他們早已接受三妻四妾傳統思想,所以不用背負任何責任的誓言可以脫口而出,反正變心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冠冕堂皇的擺出各種理由。
父母的威壓,開枝散葉的責任,男人的面子……
李漁愣愣的看着程瀾夢。
察覺到她的注視,程瀾夢轉過身來直視她的眼睛,“既然如此,先生您為何不提出和離?”
夫子愣住:“和離?”
程瀾夢點頭,既然夫君不忠,和離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
“先生您在書院授課,有俸祿,可以養活自己,何必要……”
此時的程瀾夢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何驚人之處。
“不!”
李漁卻做不到如此淡定,尤其是對上程瀾夢清澈的眼眸,她吓得連連後退,最後竟慌不擇路的離開。
留在原地的程瀾夢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吧,這個世界的女子就是這麼的可憐又可悲。
“先生傷心是為夫君沒有提前告知,加之先生的夫君并不是有意瞞之,是家中母親做主替兒子強納的妾,兩人說開即好,怎能上升到和離。”一道聲音從假山後傳來。
程瀾夢轉身看過去,隻見假山後面走出兩人,兩人皆穿着白色長袍,手拿折扇,然而展現出來的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程瀾夢對着兩人拱手行禮:“裴夫子,秦學長。”
秦殊遇面露詫異:“我們之前見過?”
程瀾夢搖頭:“并未。”
秦殊遇追問:“那你是如何認出我?”
程瀾夢轉頭看向旁邊的裴溫綸,能同裴溫綸相媲美的除了秦殊遇還能有誰,隻是傳言便是傳言,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
秦殊遇頓時也明白了,他笑着搖了兩下扇子,随後繼續剛才的話題,“世間之事總有兩難,這位學子,剛剛你的言辭也太過偏激。”
程瀾夢面露譏諷,“偏激?堂堂男子,連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那還叫什麼男人。”
“至于兩難?做不到又何必輕易許諾。”
秦殊遇一時愣住:“這……”
觀念不同,程瀾夢不想與他們争辯,再次行禮後便準備離去。
“你将出口的話看得很重要?”一直未發一言的人,在程瀾夢即将離去時,終于開口。
程瀾夢回頭看向他,眼神裡充斥着認真。
“‘君子一諾,五嶽為輕。承君此諾,必守一生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