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甯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沖楚松硯使了個眼神,試圖用這簡單一個眼神代替自己心裡瘋狂蛐蛐的千言萬語,但顯然,楚松硯和她接觸的時間還太短,壓根兒沒注意到她這一眼,直接便進入了狀态,準備開始對戲。
齊甯不得不收起那些情緒,向後退了兩步,大緻拉開段戲中兩人應有的距離,眸中情緒一變,嚅嗫着嘴唇,吐出段段台詞。
今日戲份拍的不多,完全是江酖賀那精益求精的強迫症表現,鮮少出現一條過的情況,而且還時常出現現場改戲,等到收工,天已經黑成一片陰沉。
齊甯拿着水煮雞胸肉,生無可戀地咬了兩口,就扭頭去找楚松硯。楚松硯還在原地站着,不知道在看什麼。
齊甯走過去問了句:“累傻啦?”
楚松硯扔掉今天收到的第五張紙條,不再看遠處那個馬尾辮已經被刮成雞窩頭的小女孩,笑着說:“還好。”
齊甯唉聲歎氣了好一陣,又連着重重地咬了兩口雞胸肉,确認把牙磨好了,不至于一開口就咬牙切齒的,才說:“我都快累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對着佛像我有負罪感,總感覺今天幹什麼都特别累,像讓人給下藥了一樣。”
“我都懷疑這戲拍完,我要瘦八十斤,直接縮水成個陳年老盒。”齊甯撇撇嘴,又想起什麼,滿臉興奮地說:“诶,我教你點兒放松身心的小妙招啊。”
她說話時,沖着楚松硯擠眉弄眼,頗為滑稽好笑,尤其是她腦袋上還留着探路燈帶壓出來的一道印子,看着就像随時準備開始忽悠人的神棍。
楚松硯問她:“什麼?”
“就是眼神交流大法!”齊甯說起這事就興緻勃勃的,完全不見方才那唱衰的模樣,“咱倆用眼神說悄悄話,在江酖賀面前就方便行事了。”
她這一說,楚松硯就懂了。
論眼神戲,誰比得過顧予岑。在阿婆家那年,顧予岑總是站在阿婆的背後,用那種惡意卻暗含勾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每當他多叫一聲阿婆,顧予岑眼底堆積的諷刺也多上幾分。
那種眼神,就是在說——
阿婆知道你這個假孫子幹了她的親孫子嗎。
知道了的話,你還能這麼裝下去嗎?
你好會演啊,好、孩、子。
以及在他為阿婆的花澆水的時候,顧予岑總會站在阿婆卧室窗戶所看不見的角落裡,靜悄悄地盯着他看,每當他一轉身,就能對上那麼一雙眼。
這時候,他的眼神總是在說,快點兒,我在床上等你。
搔首弄姿,刻意勾引,絕不安分。
包括夜晚,黑漆漆且逼仄的房間裡,親密的接吻過後,每次故意引起的疼痛,都能讓顧予岑那雙蒙滿水霧的眼睛說出句句針鋒相對的話。
快點兒,你怕什麼。
腳步聲讓你覺得很緊張嗎。
你膽子好小。
好燙。
好硬。
……..
楚松硯溫和地笑了笑,說:“好啊。”
齊甯聽他答應,便手舞足蹈地說:“我現在教你哈,比如說……..”
她剛要做示範,就想起來,隻有自己一個人做,好像有點兒傻,尤其是對着楚松硯這張臉,有種在男神面前扮大馬猴的既視感。雖然齊甯也沒什麼偶像包袱,但還是感覺這樣有點兒達不到效果,可話都說到這兒了,她嘗試着做了個鄙視的眼神,問:“你覺得我現在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楚松硯看着她,将這個眼神和記憶中那雙眉眼重疊上。
是,你不行、好慢,的意思。
楚松硯盯她兩秒,自覺整理措辭道:“唾棄。”
“對了!”齊甯一拍手,接着說:“但是需要加工一下,這個的意思是‘你看看他,啧啧啧’的意思。”
齊甯就這麼教了楚松硯一路,倆人從拍攝地一直聊到宿處,又坐在楚松硯房門前的矮椅上,壓低着聲音,慢慢絮叨,齊甯完全是仗着自己說的暗語,一點兒也不怕旁邊房間的江酖賀突然冒出來。
楚松硯回到房間時,已經是淩晨一點鐘過半。
今夜,也無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