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合眼,還真睡着了,隻是睡得不踏實。
她隐隐覺得自己好像在一條巷子裡走啊走。走着走着,斜刺裡有一隻灰貓突然向她沖過來,然後不等她有所反應,有個人從前方的黑暗中沖出來,猛地拉了她一下——
她立馬睜開眼睛。
“小元——”耳邊傳來一聲呼喊,有些陌生,她眨眨眼。
是紀衡在叫她,恍惚間她看見紀衡的眼睛裡有一絲關切之情。可這連她自己也不信。果然,等她凝神再看,紀衡的眼裡一片幹淨澄澈。
就說是她看錯了。
“馬上到了,準備下車吧。”他神情自若,手中已經沒有平闆,看樣子工作已經處理完了。
起身下車時,她看了看手機,顯示09:00。好家夥,這家餐廳真遠,足足開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幸虧是周末,否則這一來一回,吃完早餐馬上就該接着吃午餐了。
能讓紀衡專程跑這麼一趟,這餐廳肯定氣派。不過當溫紫元走進這家所謂的餐廳大門,她還是着實吃了一驚。
與其說這裡是餐廳,不如說個是一個莊園。
一個偌大的莊園。
這裡并不在主路上,甚至有高高的圍牆依山而建,一般人不會到這裡來。整個莊園是中式風格,古樸大氣,占地極廣,一眼望不到邊,隻能看見遠處的樹林。
放眼望去,是連綿起伏的山坡,觸目所及處綠草如茵。高低起伏間,遍地散布各種溫紫元叫不出名字的花卉植物,紫的,粉的,白的,藍的……
不僅如此,草坪上還擺放了好多簇新的粉色小熊超大玩偶,仿佛在靜靜地等待有人過來駐足欣賞。
正值初夏,雨後的青草依依,晨間全是露水。風一吹,花香帶着水意,在藍天白雲間,如同童話世界中愛麗絲曾去過的仙境。
老實說,溫紫元瞬間感覺自己恢複了元氣。
劉秘書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裡。紀衡的朋友親自過來迎接,帶着兩人走了一段路,最後在一棟木屋前停下腳步。
“一切都準備好了,兩位請自便,我就不打擾了。”
朋友禮貌地微笑,告辭。
廊前的花架下早已布置好早餐,份量不多,清新淡雅,讓人不禁食指大動。溫紫元甚至看見淡淡的熱氣蒸騰,一看就是主人剛剛貼心地備好才離開。
紀衡給溫紫元拉開椅子。
溫紫元也不客氣,坐下後望望周圍的風景,終于想到一句開場白。
“這裡真美,謝謝紀總請客。”
話一說出口,溫紫元馬上就後悔了。這話聽着刻意,生硬客套,有點不知好歹……
要是紀衡隻是在紀石附近的早餐店請她吃飯,她說一句謝謝紀總請客沒問題。
可足足一個小時車程,這麼大的中式莊園,目之所及處風景絕美,看得出每一處都是有人精心打理的。剛剛她和紀衡一路走過來,這莊園不止這一片山坳,而她一路走來,一個閑雜人等也看不到。
什麼樣的餐廳能一早上隻接待兩個客人?就算紀衡是紀氏的當家人,在滬市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那也不能隻為他一人服務吧?
隻有一個可能,這頓早餐是紀衡精心安排的。他如此大費周折,是為什麼?她和紀衡沒有任何交集,難道為了感謝她替紀珂接下紀石?
這理由荒謬得她自己都想笑。
自己有幾斤幾兩溫紫元再清楚不過了,論劍道和武道她或許有一擊之力,但說起藝術作品她遠遠不如紀珂。
紀珂是有靈性的,而在這個領域她隻是個也努力也認真但是沒有一點價值的普通人。紀衡犯不着理她。
而自己又怎麼報答他這份盛情?
想到這裡她開始坐立不安,生怕這頓飯一吃完,紀衡就要問她那幅《夏夜》的買家是怎麼回事。
她昨天插手阿美借高利貸的事,根本不是被阿美口中可憐的遭遇所打動才要幫她。
是因為她心虛!
紀石這種級别的畫廊,從開業之初針對的就是高端藝術品交易市場。這才是為什麼紀珂哪怕半年不管畫廊,紀衡仍舊穩坐釣魚台的真正原因。
換句話說,紀氏,不,是他紀衡。這個年輕的豪門巨擘,有的是實力,哪怕兩年不開張,他也耗得起。
溫紫元心裡比誰都清楚,張總和阿美根本不是理想的買家。通常藝術品交易中,不光是買家要挑選優秀的畫廊和作品,畫廊也要對買家進行前期調查和挑選。
而她當時沒有仔細考察買家的資曆就急急忙忙跟張總簽了交易合同,這是行業大忌。
傳出去輕則影響她個人在業内的口碑,重則影響紀石在藝術圈内的地位。而後者正是她目擊阿誠死亡後心裡蒙上陰影的原因。
她的草率,很有可能會牽連紀衡。畢竟就連阿美都知道,這件事十有八九是沖着紀氏來的。那些藏身陰暗裡的人,所圖定然不菲。
如果預測不幸成真,她不僅愧對帶她來這裡吃飯的紀衡,更愧對遠在廣西大山深處,無條件信任她的紀珂。
想到這裡,面前早餐再精美,她也毫無胃口。
要不要把這一切對紀衡和盤托出?
或許以他的能力,能及時止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