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安靜!”陸婉音猛拍一下扶手,伸手指着她們兩個,“尤其是你們兩個,季嫔,你也是宮中的老人了,舒答應年紀小不懂事,你也不懂規矩嗎?從進殿起便開始交頭接耳,視這鳳儀宮為何處?”
二人挨了這一頓罵,低下頭不敢再吱聲。
陸婉音發完了脾氣,這才又看向上官绫,緩緩說道:“那就好好休息罷。”
請安結束,日頭漸高。
回到攬月閣,祝明月便有些乏了。緊繃了整整一天的神經也終于放松下來,隻想找處地方好好歇息一番。
一旁的小桃見她這無精打采的樣子,卻突然開口道:“小主,咱們不如到院子裡走走,吹吹風,也能更加有精神些。”
琉璃微微皺眉,剛想阻止,祝明月卻擡頭盯着小桃看了一眼。
她站起了身,對小桃道:“行,那你們便陪我出去逛逛吧。”
說罷,她擡腳往外走去。
祝明月沿着熟悉的路徑,走到攬月閣後的小院,此時卻突然聽到東廂房傳來的罵聲。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窗棂後探出一張發型淩亂的腦袋,正是被關禁足的許映安。
“喲,這不是昨夜才承了寵的祝常在嘛,怎麼又到這兒來閑逛了?可是來顯擺的?”她陰陽怪氣道。
祝明月聞聲止步,瞧見她這般模樣,心下無奈。
“許答應,好久不見。”她一字一句道,“皇上既然命令你在這好生反省,那你往後行事說話,可得多思量。”
許映安聞言,似是被戳中了痛處,臉色瞬間變得頗為難看,惱羞成怒道:“哼,你算是什麼東西,要你來對我指指點點?”
“許答應慎言。我可盼着你早日解禁,恢複自由呢。畢竟在這攬月閣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希望你能好自為之。”
祝明月走向前去,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許映安。
許映安竟是被她這詭異的眼神吓着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啪嗒”一下甩上了窗。
祝明月見狀,面色恢複平靜,不願再與她糾纏,便轉身離去。
身後的許映安又不甘地開始叫罵,隻是侮辱的對象換成了旁人。遠遠又聽見屋内丫鬟壓抑着的哭聲,與一陣陣清脆的巴掌聲。
祝明月微微皺眉,她再沒了閑逛的心思,滿心疲憊地回到殿中。
一踏入房門,祝明月便徑直走向案幾,拿來筆墨。
琉璃見她臉色不佳,也不敢多言,趕忙手腳麻利地将筆墨紙硯一一備好,擺在案上。
手指輕輕撫過紙面,提起筆,墨水在筆尖顫動,與她的指尖共顫。祝明月專注地盯着紙面,沉浸其中。
淺淡的墨色自筆尖緩緩暈染開,勾勒成一朵朵花瓣。層層疊疊的花瓣挂在枝頭,栩栩如生。
她小時候照着大家閨秀的模子養,畫工自是學過的,隻可惜在外流浪的那幾年裡荒廢了,如今再畫起來,有些手生。
那時的她,還是祝府裡備受寵愛的千金小姐。
家中長輩們盼着能将她培養成知書達理、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自幼便重金尋了各路名師悉心教導。琴棋書畫,樣樣不落下。
她每日定會伴着第一縷陽光早早地起身讀書習字,閑暇時間便對着庭院中的花鳥魚蟲細細描摹,小小的人兒坐在那兒,一畫便是整整一上午。
春日暖陽灑滿庭院,亮堂堂,暖融融的。
母親總會坐在一旁含笑着看着她學習玩樂,鄰裡姐妹們也常結伴而來,圍聚在身側,你一語我一語地閑談,而後一起笑得前仰後合。
父親平日裡政務纏身,可無論多麼繁忙,歸家之時總會惦記着給她帶來新的畫紙畫卷,都是他跑遍了京中大小鋪子尋來的。
他每次将這些寶貝遞到她手中時,總會輕輕摸摸她頭,眼中滿是疼愛。
隻可惜,那些場景如夢幻般泡影,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祝明月擱筆,擡手撫上畫卷上剛剛繪就的梨花,長舒一口氣。
小桃在一旁搭腔道:“小主,您這畫技真是太精湛了,瞧瞧這梨花,跟活的似的,過會兒奴婢去把它晾幹,挂在我們宮裡,皇上一走進來看着,定會喜愛萬分,誇贊小主的。”
祝明月彎着眼睛笑了笑,拿起畫遠遠端詳了一番。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随着通禀聲落下,内務府總管朱六走向前,細聲細氣道:“祝常在,皇上特命内務府差人送料子來,說是給您做春日新衣用的。皇上政務繁忙,可心中确是惦記着小主呢!”
言罷,朱六一擡手,一群小太監們便動作麻利地擡着幾匹料子上前。
“小主且看,這可是雪域進貢的雪香绫,質地觸手生涼,帶着清雅清幽的香味,上頭的紋理就如冬日的霜花一般,美輪美奂。皇上覺得這與祝常在的性子頗為适配,便特命奴才們給您送來。”
朱六眉飛色舞,殷勤道,“這雪香绫可稀罕着呢,數量稀少,頗為珍貴。還望常在喜歡,好在千秋宴上光彩照人啊。”
祝明月靜靜聽着,禮貌謝道:“多謝皇上憐愛,也辛苦公公跑這一趟,還請公公代我也向皇上謝恩。”
說罷,她輕擡眼眸,琉璃便從袖中掏出些許沉甸甸的銀子塞到太監手中。
“公公,些許心意,不成敬意,還望您以後能多多照拂我們小主了。”琉璃含笑道。
朱六假意推辭一番,臉上堆着笑,喜滋滋地收下了。太監們又說了幾句吉祥話,這才紛紛退下。
小桃望着他們的背影,滿心歡喜:“皇上可真是疼愛小主啊!這可真是喜事一樁。”
“收起來吧,這幾日命人給我趕件衣裳出來。”
祝明月擡眸瞥了眼那匹在日光下泛着華光的雪香绫,輕聲道。
“是,小主,我待會兒就送去尚衣局去。”
琉璃趕緊應下,将雪香绫妥善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