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你該回房了。”黎老爺子心中疑窦已生,臉上卻沒露出分毫痕迹,擺手讓黎章海離開。
黎章海趿着拖鞋走出門,悄聲阖上,隔絕燈光的刹那,被酒色渲染得黯然無光的眸中精光浮動。
他沒本事找出黎雲夢和顧遷交往的實證,但同處一個公司的兩人,怎麼可能半點交集也沒有?
再次,這男女之間,哪怕捕風捉影,隻要能遞到老爺子的人手中,無論真假,都是真的。
黎雲夢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于腹前,暖氣溫度是不多不少的22度。
不過十點鐘,整座黎家大宅已經徹底安靜下來。
除了走廊上,所有燈光均已熄滅。
黎雲夢阖上眼,思緒悄聲飄散,墜入睡夢之中。
依然隻有她和顧遷兩個人。
十分難得的是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歇斯底裡。
煙火缭繞中,顧遷臉上挂着笑,手上切肉的動作一刻未停:“錯了,我要的是大蔥。”
“不都一樣嗎?”匆匆從超市裡回來,黎雲夢指節上勾着塑料袋晃啊晃,語氣頗不耐煩,“都是蔥,還分大小?”
“小蔥味道嗆鼻,大蔥沒那麼刺激,還回甘,你不是喜歡吃甜嗎?”顧遷細緻的把牛肉筋膜都剃幹淨。
“麻煩!”黎雲夢嘟囔了句,抿緊唇線思考,買菜做飯的活兒顧遷都快幹完了,她隻負責買個蔥,還辦的沒讓人滿意。
黎雲夢心中有愧,于是壓低了聲音,“那我重去買。”
“不用了。”那個時候的顧遷,對她總是額外的有耐心,說話時,語氣中全是笑,“起鍋的時候加點糖。”
“随你吧。”黎雲夢把小蔥從塑料袋裡拎出來,整顆放到水槽裡清洗,根莖上的灰都跑到了枝葉上。
越洗越髒。
顧遷又是噗嗤一聲笑:“要切掉蔥頭再洗。”
黎雲夢手忙腳亂找刀,切蔥頭,結果發現菜闆被顧遷占用了,自己根本無從下手,把刀一撂:“都說了别做菜,誰家約會下廚房啊?”
“我家。”顧遷手起刀落,蒜頭頓時碎開,嗆鼻的味道直往鼻腔裡鑽。
菜已經備得差不多,顧遷起鍋燒油,一邊丢料一邊問:“難道我做飯不好吃嗎?”
“再好吃又怎麼樣?總會有吃膩的一天。”油煙迎面而來,黎雲夢後仰脖子小聲嘟哝。
“你說什麼?”沾水的菜倒進滾熱的鍋裡,滋滋的響,掩蓋了人聲,顧遷微微後仰,避開飛濺的熱油,尋隙問。
黎雲夢擡高了聲調:“我說做飯,可以找廚子。”
“别找别人。我給你做一輩子飯,好不好?”顧遷認真又溫柔的望向黎雲夢。
眼神清冽冽的,逼得她挪開眼,聲音又小又低:“誰要你做?”
顧遷翻炒着鍋裡的菜,隻是笑,精雕細琢的臉半掩在煙火氣中,細膩的肌膚仿佛玉石一般。
鍋裡的肉似乎熟了,勾人的香味飄出,黎雲夢還未嘗上一口,夢驟然醒了。
将将早上6點。
也是黎老爺子每天起床的時間。
整棟樓燈光大亮,所有的人都忙活了起來。
從花園中的澆水聲、廚房的切菜聲、再到管家行至每間房屋的敲門聲。
黎家,黎老爺子的話便是聖旨,他的每句話都是黎家不可違逆的規矩。
所有人不像人,反而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嚴格遵循黎老爺子的喜好作息行動,如果再細點看,連說的話、做的事、露出的表情都是同一種腔調。
管家走到黎雲夢卧室前開始敲門,黎雲夢睜開了眼,卻不想起來,躺在床上凝望天花闆。
睡夢中的一切,明媚、鮮活而真實。
和現實相差甚遠。
黎雲夢嗅吸着周圍窒悶的空氣,壓抑的心跳開始緩慢加速。
本就沒怎麼刻意壓制的念頭蓬勃升起。
——她要顧遷回到身邊。
即使顧遷或許不想再見到她、靠近她。
但那又怎樣呢?
從來隻有她不想要,沒有得不到。
“小黎總,該起了。”門外久等的管家敲門數次都沒反應,壓低了聲線開口。
“知道了。”黎雲夢掀開被子,趿着鞋走向洗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