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遷側眸，明暗交織的視線裡，女人的模樣在歲月的雕飾下熟悉而陌生。

隻有清冷皮下那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辣決然，從未改變。

“什麼意思？”孫亮下意識問，還沒得到回答，便被闵行的手掌堵了回去。

博古架斑駁的陰影中，顧遷輕嘲出聲：“梁望飛，你動了明皇傳。”

聽到名字，闵行和孫亮不由得吸一口涼氣，這位可是影視圈的舉足輕重的前輩。

武梵琪辦公室，宣月白臨時接到消息趕來救場。

助理十分有眼色，新添上一盞茶，以最快速度退出辦公室，還帶上了門。

“黎雲夢對映像影視向來放養，不會突然接觸明皇傳，小宣總，不要告訴我，在這之前你半點風聲沒聽見。”梁望飛解開領口，緩解暖風吹出的燥意。

宣月白沉了眸色，風聲自然有。

映像影視向制作公司遞價時，平台公司的人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萬星娛樂。

那群吸血鬼，從來隻在購片時吝啬，制作的時候巴不得各家制作方投資方把家底都掏幹淨給他做嫁衣裳。

映像影視确實舍得下血本，由黎雲夢親自動手。

“是誰在您耳邊吹的風？”宣月白軟了語調問。

“這不重要。”梁望飛今年已經年近四十，即使保養的再好，身形挺拔，眼角處的細紋難掩。

這個年齡轉型，明皇傳幾乎是他唯一的機會，他輸不起。

“我聽說公司要進新人了？”梁望飛冷笑，語氣中是顯而易見的嘲諷，“我記得他的名字，顧遷，不容小觑啊，跟老東家的合約還沒到期，就勾得兩個影視公司的女老闆為他争來争去。”

“黎雲夢争這個項目有一半原因是為了他。你是打算拿我的項目給他做筏子嗎？”

宣月白斷然否認：“您誤會了”

“如果他進公司，你會怎麼安排？讓我帶他，還是把我的戲都改到他的身上？”

“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宣月白示意武梵琪幫腔。

武梵琪還來不及開口，便被梁望飛打斷，他語速算不上快，卻字字誅心：“現在他還沒進公司，你就要拿我的項目去賭，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不會？當真是覺得我們這批人老了，該退了？還是說認為我的全約都簽在了萬星娛樂，你們可以肆無忌憚？！”

“您多慮了。”宣月白眉頭緊蹙，“映像影視的藝人中根本沒有接下明皇傳的合适人選，黎雲夢不過是在試探挑釁，您可以放心，映像影視絕對沒有搶項目的意思，也搶不了。”

“要成一個項目很難，要毀一個項目卻很容易。隻要黎雲夢一句話，這個項目輕輕松松就能拖個五年十年，顧遷年輕熬得起，我等不了。”

“宣總，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公司要發展，你們要捧新人我不攔着，可是如果影響到我的發展，别怪我翻臉無情。”涉及切身利益，梁望飛半點沒留情面，“今天我把話撂着，萬星娛樂，我和他，你們隻能選一個留下。”

宣月白根本沒得選。

——包間裡，闵行和孫亮稍稍收斂因驚詫而張大的嘴。

“黎總出手動靜小不了，如果項目真黃了，就不怕梁望飛記恨上整個映像影視？”外面的雨聲漸漸變得稀稀拉拉，天色暗淡下來，顧遷臉上看不出喜怒。

梁望飛在影視圈的地位舉重輕重，雖然解決“罪魁”無疑是癡人說夢，卻若是動起真格，足夠給映像影視的年輕後輩松松筋骨了。

“自古後浪推前浪，你對他是個威脅，就算項目黃了，至少解決了你，說不定他還會感謝我呢？”身側手掌大小的茶水壺再次沸騰，黎雲夢擡手端水，半張臉隐藏在雲蒸霧缭中，語氣也跟着淡下來。

“你是不是認為萬事都由你掌控，都是你說了算？就像過去一樣。”顧遷蓦地開口，黝黑的瞳仿佛無底深潭。

哦豁，又被騙了，他們兩個原來早認識。想到那天顧遷言之鑿鑿的“不認識”，闵行強行将到嘴邊的髒話咽下去。

“最起碼現在你敢去，宣月白也不敢收你。在映像影視，你的對手頂多是竺知鶴，而在萬星娛樂，你面對的是梁望飛，他随口兩句話，就能斷了你的星途。”黎雲夢說到最後，聲音甚至有些尖銳，“顧遷，你隻能選我！”

“原來你連我和竺知鶴的事都查到了。”顧遷心中情緒翻湧，說不清是悲是苦，是喜是怒。

從前的他巴望不得，而現在的他……

短暫的沉默中無聲的刀槍劍戟交鋒，闵行和孫亮都插不進這戰場，默默降低存在感。

窗外雨聲回光返照一樣驟然疾利，顧遷聲音又響起，闵行恨不得給他堵回去：“如果我就不選呢？沒有萬星娛樂、還有光耀、星海，那麼多影視公司，難不成都怕了映像影視？”

“你盡可以試試。”話說了一宿，黎雲夢有些口幹舌燥，抿着茶，眉眼未擡，語氣淡得好像隻是談笑，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句明晃晃的随時能兌現的威脅。

顧遷攥緊沙發角，手背青筋鼓脹，血氣似乎要沖破冷白色皮膚。

這場交鋒還沒有結束。

“大不了我在深海娛樂待一輩子。”顧遷自暴自棄一般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