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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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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日子便來到了12月24日。

這一天的天氣依舊是冬日豔陽,朗朗晴空,連一絲雲也不得見。江雨塵反複點着手機上天氣的小圖标,翻過來覆過去的看着實時播報,對于顯示在夜間時刻的那些個小雪花實在是有些沒有信心。

天氣這個東西,最是說不準的。他擡頭望着那快要曬得人發暈的日光,有些茫然的想。就像他很早就知道,這世界是圍繞一個叫做“概率”的東西運轉的。但概率本身,又是一件蠻荒唐的事情。比如說無論預報顯示之後的某個時刻裡落雪的概率是百分之幾,待真的到了未來的那個時刻,雪要麼落下要麼不落,要麼是0%要麼是100%。那之前的“預測”概率又算什麼呢?徒來給人增加或減少心理預期罷了。明明就是毫無意義。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醫院樓外,聽見遊先生說的那句,“我隻想和他一起等待每一個沒有意義也永遠不會到來的明天。”

沒有意義,但卻依然願意等待。

那好像……這就是所謂“希望”的力量吧。這力量是如此強大,強大到,可抵一切虛無。

江雨塵就在這樣的懵懵懂懂裡,又蹉跎了一整日的白晝時光。

以往他在這裡的幾天,每到太陽落了山,他就會尋個地方随便吃點東西,然後回“暫住”的小屋睡覺。不過這一天他的心情好像有點不太一樣,總有點心神不甯着,即使天色擦了黑,也不太想回去。

大概還是因為今天是平安夜,他想。即使平安夜沒有雪,至少……他也想看看聖誕樹。畢竟他是個那麼喜歡節日的人,尤其是在這冬天的節日,讓周圍降至冰點的溫度都能生出暖意的節日。

他十六歲那年冬天的聖誕季被舒曜“冷落”在公寓樓下,彼時他根本不願多看一眼周遭那些缤紛跳動的色彩,隻覺得它們會讓孑然一身的自己相形之下愈發的孤獨。可到了此刻,他卻完全是相反的心情——形單影隻的自己,可不可以沾染些許節日的熱鬧氣息,是不是可以變得快樂一點。

他之前就問過遊先生,醫院裡有聖誕樹嗎?

遊先生答,當然,很大一棵呢,就在住院樓中庭的院子裡。

江雨塵并不算很費勁的就找到了那棵聖誕樹。

它是很标準的聖誕樹該有的樣子,周身纏繞着閃爍的彩燈,枝桠上挂滿形形色色的裝飾,閃星彩球金銀色綢緞,該有的都有,與他當年在舒曜公寓裡裝扮的那棵“極繁主義”諾貝松十分相似。

他站在樹前,微微擡頭仰望着它,燈串忽明忽滅,光線一下一下觸着他的臉。他又忍不住想起,八年前的這一天,他來到這片土地上的那第一個平安夜,他也是如此刻這般,愣愣的望着眼前時亮時暗的聖誕樹,聽見耳邊突然傳來某個“不速之客”的聲音。他蓦然回了頭,看見那人在跳動的光裡有些迷幻又分外動人的臉。

當時他在想什麼?啊,他想,那人真的很好看啊,好看的像在發光,一閃一閃亮晶晶,好似碎星眨眼睛。

他兀自出着神,任憑自己陷入回憶中。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響動,似是輪胎與地面磚石摩擦發出的聲音。他心下驟然有了預感,一顆心不受控的瘋狂跳動起來,一如之前的很多很多次那樣。譬如在甯城灌下“酒精飲料”爆睡後突然被鈴聲從亂夢中喚醒聽見有人叫他開門,譬如在N市中城高樓剪影下有人牽起他一齊穿過晚風。

譬如此刻,他背對着那聲響傳來的地方,漸漸的感覺呼吸有些急促,酸澀沖上眼眶,暗暗攥緊的手是為了叫它不要再發抖。

但他一時沒有回頭。

他想起八年前那個乍然響起的聲音說的是,“那是準備給我的麼。”

彼時他在樹下放置着一個小小的簡陋的,為了不讓那聖誕樹下空着才随手買下的禮物,一朵他十分不講道理的非要将它塞進萬裡無雲的晴空下叫它落雨的孤雲。那朵雲默默飄過八年的光陰,終于在這有朝一日,将一場猝不及防的雨劈頭蓋臉的砸進了陽光裡。

而此刻他的目光落到面前的聖誕樹腳下,那裡空空如也着。

哦,也不好這麼說,聖誕樹下還有他自己,和他這些時日以來,早已翻來覆去咀嚼認清的一顆心。

舒曜當年“收禮”時對他說過,太陽雨不是一片雲,而是兩片。他們在晴空裡碰撞,然後落下雨來。

正如此時此刻,在樹下的,也不是隻有他自己,也不是隻有一顆心。

江雨塵終于轉過了身。

縱使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他還是被面前人的樣子狠狠的紮了一下心。

這四方中庭裡除卻那棵聖誕樹上的燈帶,隻有一些零散的草坪燈亮的氣若遊絲,那人的輪廓比先前“對峙”時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的晦暗不明。

但江雨塵還是能看得清,看得清他有些過分憔悴的臉,看得清他掩在厚外套下也顯得空落落的病号服,看得清他握住輪椅那骨節分明的手似乎微不可聞的顫着,看得清他擡眸望過來,樹間跳躍的閃光落進他的眼睛,一如往昔。

他們之間有着“颠倒”過來的高度差,那人也似是終于褪下了他永遠傲而不自知的高高在上,此刻的他是虛弱的,沒有了任何總是張牙舞爪的氣焰。好似終于,江雨塵可以“俯視”過去了。

分明是他從前求之不得的“俯視”。

但他隻是走向了那個人,蹲在了他的面前,将頭埋進他的膝間,松開了一直緊緊咬着的下唇,讓忍了不知多久的眼淚放肆的落下。

他感到後腦被輕撫着,是熟悉的觸感,在他們最親密的時刻裡舒曜很喜歡這麼做,他的手從來都很暖,可惜此刻卻是冷的。江雨塵很想抱住他,但他不敢,生怕碰上了什麼脆弱的地方,于是他隻能緊緊的拉住對方的手。

他就這樣哭着,哭的說不出任何話來。舒曜也什麼都沒有說,隻是任他拉着。

不知過了多久,江雨塵似乎是哭累了,他終于擡起頭來,開口還是有些抽噎,但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兇狠一些:“舒曜,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舒曜笑了,那笑很淺,但很溫柔:“我怎麼了。”

江雨塵一手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另一隻拉着舒曜的手狠狠用力捏了一下:“你自己心裡清楚的很!”他咬着牙,眼眶不争氣的又紅了,“就那雲,那不值錢的玩意兒,回國我給你從淘寶百來塊錢買一打像你的fourreau noir一樣排排坐搞批發好不好?”

他大概是真的很氣,氣的聲音都有點抖。

“那不一樣。”舒曜還是溫和的笑着。

“啊是是是,”江雨塵盯住他,“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就是要說即使再買一模一樣的,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對嗎?”他眼淚又一次落下來,不待舒曜來得及說什麼就複又開口:“所以說你有病啊!你這個腦子,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麼?你為什麼總覺得……總覺得物件兒比人重要啊?”

舒曜有些怔怔的望着他。

“東西是死的,他們有什麼意義?他們的意義是不是都是人賦予的?”江雨塵越說越氣,“我送給你的東西,那你覺得是東西重要,還是我重要?”

舒曜有些無奈的笑:“不是這個意思……”

江雨塵點點頭:“我知道,你不就是覺得,我送你的東西上承載着我的感情,如果失去了它,我會很難過麼?”他突然松開舒曜的手,捧住他的臉:“那你他媽的怎麼不想一想,如果我失去你呢?你猜,我會不會難過?”

舒曜的眼眶通紅,他嘴唇微動,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你真的很自以為是……舒曜。”江雨塵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你那天說的一點都沒錯,你這個人,就是分不清什麼才是真正的重要。”

舒曜垂了眼:“你說得對。我就是個根本拎不清的人。我總會在該保持冷靜的時候莫名沖動,卻在該往前沖一把的時候又好像總瞻前顧後的想要保持‘理智’。你那天對我說的話……我後來也好好想過了。我确實是那樣的,像你說的,總高高在上,總有該死的“救世主”心态,總下意識的想着要守護别人的心情……我以為我這樣是對别人好,但其實,我自始至終都從來沒從别人的角度想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我滿足。我還嘲諷舒白隻知道自我感動,其實我跟他又有什麼區别?至于你,我不怪你對我有那樣的認知,畢竟過去這些年,我的懦弱與無知,不僅傷害了我自己,更是傷害了你,你說你讨厭我,也很正常很合理。不過我想,你讨厭我也沒關系,我既然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我也有決心去改變從前的自己。任何時候,隻要願意做出改變,都是好的,better now than never,不是麼?”他重新擡眼看向江雨塵,那裡有淚盈盈:“江雨塵,你可以,在往後的日子裡……看看我的改變嗎?能不能……試着,每天,少讨厭我一點點?”

江雨塵氣的眼淚都不流了:“往後的日子……原來你也知道要想着往後的日子啊!所以說你為什麼就不能想想你得好好活着證明給我看啊?”

舒曜笑了,終于是他一貫的,那笑渦若隐若現的樣子,他掌心覆上江雨塵的手背,似是微微回了一些溫,不再如之前那般冰涼:“這次你相信我,以後再不會了。”他說着擡起頭,如七年前那個除夕夜,在車裡說的那般溫柔,“江雨塵,下雪了。”

江雨塵亦如當年同樣的心情,三分愕然七分驚喜的也跟着一起仰頭,感到微微的涼意零星落在他的臉頰。

雖然無法像彼時那樣清晰的看見片片六角雪花,但他知道是雪,他那麼喜歡,那麼期待,那麼向往的雪。

概率是概率,事實是事實,不管有百分之幾的可能,此刻它落下了,那就是100%。

至于其他的,就根本不必多想了。

他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的。

童話裡的冬季節日總是有雪,那叫應景,是美好的期望。現實世界不是童話,但也可以有雪恰逢其時的落在他最喜歡的節日裡。那他,就隻顧欣賞,他也隻需要欣賞。

或許也可以做點别的。

于是他沒有任何預兆的手上加了幾分力道,扶住面前人的臉,吻了上去。

畢竟很多年前那人在公寓樓下停車場把他推進車後座時就說過的。“想親就親,别那麼多廢話。”

這是一個比那飄飄雪花還要輕柔的吻,和他們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蜻蜓點水般的一觸即分。

舒曜隻是笑着看他:“幹嘛,親不下去了啊?”

江雨塵撤了手,也笑:“是啊,我不是讨厭你麼。”

“哦。”舒曜眼角彎彎像月牙,“那讨厭還能親呢?”

“能不能的我也都親了那麼多次了。”江雨塵一臉不置可否,他站起身,走到舒曜身後握住了輪椅扶手,“你冷不冷?想回去還是繼續在這呆着淋雪?”

舒曜低低的笑了幾聲才道:“回去吧。我現在也不是能逞強的時候。”

江雨塵“嗯”一聲,沒再說什麼,推了他默默回了住院樓。

他們一時誰都沒有再出聲,直到等電梯時舒曜突然開了口:“江雨塵,我會好的。”

江雨塵沒反應過來:“嗯?”

“我不會在輪椅上坐一輩子的。”

江雨塵身子動了動,半天也隻說了句“……哦。”

“複健要花一些時間。”舒曜偏了頭看他,還是笑着的,“但是醫生說了,可以站起來,也可以走路的。”

“哦。”

“你這什麼反應?你不信啊?”舒曜“啧”一聲,目光裡終于又帶上了他平素一貫的那點“嫌棄”與“嚣張”。

江雨塵一下笑開:“不是。”他俯下身,湊近舒曜耳廓,“隻是我不在乎。”他的聲音輕輕的,但聽起來還是帶了十足的挑釁,“管你變成什麼樣呢,我不是老早就說過了嗎,你别想逃。”

他說完這句就站直了身子,換了副腔調:“不過等過完年我就得走了,先回去一趟。”

舒曜沒什麼特别的反應,隻是道:“嗯,要開學了吧,最後一學期了,課還多嗎?工作找的怎麼樣?”

“還有兩門。有之前實習過的公司給了offer。”江雨塵挨個回答他的問題,話鋒一轉,“不過不打算去。”

“哦?覺得不夠好麼?”舒曜想了想,“其實那已經是業内排名數一數二的pharma了,這幾年的portfolio也挺不錯的——”

“不是。”江雨塵打斷他,“我打算讀博。”

舒曜怔了一下:“我記得你之前說想趕緊工作。”

“以前是覺得想盡快開始掙錢,别給我媽太多負擔,還有想把當年在你那住的錢……還給你。”江雨塵推着他慢慢走,“但其實你看了那麼多biotech的項目,你也知道,我們專業如果不讀博,未來發展起來還是受很多限制的。我這兩天和遊先生聊了聊,他雖然一直在臨床,但這幾年和pharma合作也不少,他也是這麼建議的。”

舒曜點點頭:“這個是的。”

“所以我這幾天一直在看C大的項目,有幾個教授我還挺想跟的。”他說着笑了,“不過申請不容易,我知道的。但,試試又何妨呢。”

舒曜有些驚訝的回頭看他:“申C大?不在S大跟着現在的教授麼?機會更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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