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常青在外等急了,擡頭看了好幾次日頭,她後悔讓王莽同裴昭一起去了,她應該親自跟着,而不是在外頭毫不知情的幹等着。
院内傳來鐵器打鬥的聲音,随之而來的是男人的哀嚎,在空檔寂靜的巷子裡凄厲異常。
齊常青眼神一變,不可坐以待斃。
裴昭拔出身邊侍衛的劍,把意圖偷偷溜出去報信的小厮釘在地上。
小厮的小腿被劍貫穿,疼得他放聲尖叫,劍尖插在地上,劍身被腿上噴出來的血染成紅色。
劉彥和王莽具是一驚,齊齊看向裴昭。
裴昭冷冷的看着地上哭号的人,說道:“把他嘴堵上,鐵甲軍耳朵靈,别給招來了。”
滿院侍衛左顧右盼,交流着視線,沒人敢上前。
裴昭抵着劉彥的劍動了動,劉彥趕忙招呼:“快去,快,把他嘴堵上。”
裴昭與他周旋許久,已然沒有幾分耐心,他說:“事情如何,王莽已經同你說的清楚,該如何做劉大人心裡也應當是清楚,做則生,避則死。”
劉彥垂着眸子,一聲不吭,明明剛才還怕得要死,說到正事上竟是死也不松口。
王莽見他不說話,也是着了急,忙勸道:“劉大人,您就答應吧,人命要緊啊!”
幾十人的院子陷入詭異的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劉彥下決斷,劉彥歎了口氣,緊繃的身子松了下來,他對裴昭說:“你随我進屋。”
裴昭擰眉:“你要耍什麼花招?”
劉彥淡淡道:“虎符你已經拿到手了,我的脖子被你掐着,還能有什麼花招?”
屋裡隻有裴昭劉彥二人,劉彥不管不顧,一甩袖子坐在了地上,他掀開眼皮看向裴昭,輕笑一聲,緩緩說道:“陛下站了這麼久不累嗎?”
裴昭神色一凜:“你怎知我身份?”
劉彥說:“猜的。”
“莫要與我裝傻。”裴昭不信他的說辭。
“你想要調兵保護三石鎮是好事,但三石鎮不需要你保護,比起鎮子上的百姓,這群将士更需要保護。”劉彥大剌剌在地上坐着,手肘撐着身子,雙腿要盤不盤,要多懶散就有躲懶散。
裴昭見他是要好好談的意思,把劍收了起來。
他問:“你這話是何意?”
劉彥不答,反而問道:“你手上這東西是誰給的?”
裴昭拉過把椅子,與劉彥面對面坐着,他指了指手臂上的火袖,“你說這個?”
劉彥“嗯”了一聲。
“你問這個做什麼?”
“自然是有些淵源,也有些好奇,這東西我許多年前見過,後來出了點事,再沒見過。”
裴昭說:“何事?”
劉彥伸出一根手指,在裴昭面前晃了晃:“咱倆一人答一個,輪到陛下了。”
裴昭也不惱,斟酌着說道:“東西是軍營裡拿的。”
劉彥聽到這個回答卻笑了,他捂着肚子笑完擡眼看向裴昭,聲音裡還帶着笑意:“陛下可是把我當傻子,我既說見過這東西,自然知曉些不為人知的往事,陛下竟還要這般騙我嗎。”
裴昭身子僵了僵,盯着劉彥黝黑的眼睛說道:“大人此話何意?”
“先帝厭惡鐵甲兵器,認為此等物件會傷及國之根本,下令盡數除之,想不到陛下竟與先帝的相反截然不同,着實令人刮目相看。”劉彥左手麻了,換了隻胳膊撐着,依舊是懶散的模樣。
劉彥并未把事情說明,卻一字一句透露着他知之甚深,裴昭估摸着,他與多年前的舊事脫不了幹系,或許猜的更大膽一點,劉彥就是因此被逐出燕京。
裴昭說:“大人心思活絡,怎會盤踞于此?”
劉彥又笑了:“陛下這話說的,朝中能者千千萬,我劉彥算不得什麼。”
“大人說笑了,我曾聽聞大人官至正三品,還有機會遷升,怎會忽然被貶于此呢?”裴昭步步緊逼,半句話不肯讓。
劉彥斂了神色,知曉裴昭今日勢不肯罷休,他說:“陛下可見過住在京城一角的瞎子?”
裴昭一愣,思索着劉彥話裡的意思:“見過,你問他做什麼?”
劉彥了然的說:“我被貶就是因為那死老頭。”
“瞎子非要拉我入夥,我也沒辦法,誰讓我善良呢,我若不幫他,他真得死了。”劉彥兩隻手都麻了,于是幹脆平躺到地上。
裴昭問:“照你的意思,你是因為私造兵器被貶的?”
“自然不是。若真是被逮到私造兵器,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官府追來時,我躲得深,沒被抓住。”劉彥眨眨眼,絲毫沒有躲過追捕的慶幸,反而帶着些說不出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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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常青費勁翻過院牆,多虧了裴昭在院子裡鬧出的大動靜,護院全聚集到了内院,倒是給齊常青行了方便,不然照她笨手笨腳的動作,隔壁鄰居都能被她招來。
她一閉眼,從牆上跳下來,摔倒草地上,後背着地疼得她呲牙咧嘴。
齊常青顧不得疼,撐着身子站起來,循着聲音朝書房摸去。
沒走兩步,她被前廳的一幅畫吸引了視線。
牆上挂着一幅畫,畫的是群青采蓮,輕霧遮船帆,撐槁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船上載着五位少年,四男一女,女子坐船邊,手裡拿着支蓮蓬,其餘人圍了一圈湊到她手邊看。
齊常青被畫吸引,總覺得此畫在哪見過。
她緩步走近,靠近了才發現,女子手裡拿的并非蓮蓬,而是一支黑色鐵槍,與鎮南公府庫裡見過的極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