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半月,任命指揮使的聖旨下來了。
“尚文文當了指揮使,你滿意了?”裴昭陰恻恻在齊常青背後走過,留下一句話。
齊常青說:“我滿意得很,怎麼?三殿下不滿意嗎?”
裴昭側目:“當然滿意,我也滿意得很。”
齊常青笑着看他,說:“裴徹說皇後死的那日他也在場,親眼見到那怪物咬掉了皇後的脖子,你可知此事?”
裴昭面色陰沉,看着她說:“裴徹見到了?”
“見到了,而且懷恨在心。”齊常青說,“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兒親眼看着自己母親被怪物咬死,隻怕會留下一輩子陰影,你自己當心些。”
齊常青留下這句話朝前走去,出了宮門。
紫禁城外是百姓的燕京,住的人大多和宮裡有多多少少的關系,或是朝廷官員的宅邸,或是宮人的家裡人,或是顯貴商家。
地安門旁有戶低矮的茅草屋,住的是慈甯宮太後身邊侍衛黃忠的家裡人,家中有一對妻女。
地皮是祖上傳下來的,到了黃忠手裡沒了銀錢,隻得修修補補蓋了間壓不死人的茅草屋,白瞎了這麼好的地界兒。
齊常青先前并未注意宮門口這家茅廁般的破茅房,今日卻不得不被它吸引了視線。
“你放屁!我阿爹才不會休了我阿娘!你不許亂說,不然我撕爛你的嘴!”小屁孩兒撅着屁股叫罵,口水都要噴到面前黑小子的臉上。
小黑娃子不甘示弱,指着小丫頭的鼻子罵了回去,說:“我偏要說,我爹說了,你娘見識短淺,非要攔着你爹花錢,現下你爹都要火燒眉毛了,你娘還攔着,活該你爹一輩子當個雜役!”
小丫頭氣得紅了眼,撿起路邊的石頭就要往黑小子頭上招呼。
齊常青見狀攔了下來,說道:“哎哎哎,說話就說話,莫要動刀動槍。”
小丫頭手裡的石頭被她奪過,随手扔到了地上,黑小子見她沒了兵器,氣勢再次嚣張,叫嚷道:“賤丫頭!你若是傷了我,我娘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齊常青氣笑了,一把揪起黑小子的耳朵,使勁擰了兩把,說:“臭小子,嘴巴這麼髒,需不需要我把你扔進河裡洗洗嘴啊。”
地安門門口就是護城河,繞着紫禁城一周。
黑小子連連搖頭,鼻涕眼淚一起流,哭着喊道:“不敢了不敢了。”
齊常青松開他,低頭看了眼黏糊叽叽的手,嫌棄的拿出帕子擦了擦。
“多謝大人。”小丫頭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齊常青,滿是崇拜。
齊常青擺手:“無妨,早些回家去吧。”
齊常青将要轉身離去,身後一道男聲叫住了她:“小齊大人請留步。”
黃忠穿着粗布麻衣,三步并作兩步朝這邊走來。
“阿爹!”小丫頭見了他,咧開嘴笑着跑了過去。
黃忠恭敬的行了禮,抱起丫頭,說:“見過小齊大人,小的慈甯宮侍衛黃忠。沒想到能在此出見到小齊大人,可是我家丫頭給大人添麻煩了?”
齊常青剛想開口,又一道女聲傳來:“哎呀,丫頭你沒事吧?”
來的是丫頭的母親,也就是黃忠的媳婦王香來。
齊常青閉了嘴,打算離開。
黃忠說:“你這婆娘,沒見到小齊大人在這兒嗎,瞎嚷嚷什麼,有失體統。”
齊常青擺手:“無妨,看夫人也是愛女心切。”
王香來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齊常青,她不知如何行禮,隻得不那麼标準的拱了拱手。
黃忠狠狠皺眉,指責的說道:“早就讓你好生學一學禮儀,你倒好,總是偷奸耍滑隻知道偷懶,現在好了,讓小齊大人見笑了吧。”
王香來沒作聲,沉默着從黃忠懷裡接過丫頭抱在自己懷裡。
齊常青說:“這有何故,夫人掌家定是不宜,家中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不得算計着來,再叫夫人學些用不着的東西豈不是浪費時間。”
王香來這才正眼看向齊常青,朝她說了第一句話:“是我不知禮數了,還望小齊大人莫怪。”
“夫人說的哪裡話,我向來敬佩能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的人,我方才瞧丫頭言之有理又有物,定是得了夫人的悉心教導,有妻如此是福氣。”齊常青笑着說道。
黃忠這才松了口氣,他還擔心王香來拿不出台面,叫小齊大人看了笑話,沒成想他這婆娘還是有些能力的。
“小齊大人若是不嫌棄,不妨來我家中坐坐,小的家裡雖窮,可接待客人的物件還是拿得出的。”黃忠趁熱打鐵,連聲邀請。
能與宮中貴人攀上關系的機會不多,更何況是陛下眼前的紅人齊常青,黃忠直叫祖墳冒青煙。
齊常青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拒絕道:“抱歉,我還有要事在身,隻能辜負閣下好意了。”
黃忠抓了機會哪有放棄之理,再次勸道:“都到家門口了,進去坐坐也好,我方才瞧丫頭的樣子,她很是喜歡大人呢,是吧丫頭?”
丫頭聽不明白父親話裡的彎彎繞繞,直愣愣點頭:“是哥哥幫我趕走了大牛,還給我棗泥糕吃,我喜歡哥哥。”
說罷,丫頭舉起了手裡吃的還剩一點渣的棗泥糕,開心的晃了晃。
“就是就是,大人幫了丫頭,我們無論如何都得有所表示啊,還請大人不要拒絕。”黃忠說。
齊常青溫和道:“進來京中官員變動大,有許多事需得會吏部加緊整理,我實在是抽不出時間,隻得婉拒閣下好意了。”
黃忠還想再勸被王香來截了話頭,王香來說:“既然大人有事,那我們便不打擾了,感謝大人對丫頭的幫助,小的感激不盡。”
“夫人言重了,在下告辭。”齊常青說完轉身離去。
黃忠看着齊常青走遠,一甩袖子回了家。
王香來看了眼氣走的黃忠,抱着丫頭跟在黃忠身後關了院門。
“小齊大人!小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