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身上的傷足足養了半月才堪堪下地，再回國子監時都得穿上厚重的棉襖了。

常青裹着三層大棉襖，手裡還抱了個暖壺，笨拙的朝國子監走去。

“早啊穆林。”常青瞧見同她一樣正在往國子監走的穆林，興沖沖的打招呼。

穆林匆匆撇了她一眼，忙低下頭掠過，沒搭理她。

常青揮着的手一頓，手腕子露在外面，寒風一吹手凍得發白。

忽地，常青手腕一熱，她回頭看去，裴昭攥着她的手，把手裡的暖壺遞到她手裡，常青手裡有了兩個暖壺。

“不用了，我已經有一個了，這個你自己用吧。”常青倒騰着手，裴昭的暖壺沉些，她一隻手拿不穩，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個給我吧，都不怎麼暖和了。”裴昭接過常青自己帶來的暖壺放到懷裡，讓她抱着暖和的那個。

“你這暖壺倒是好用的緊，捂了一路都還這麼暖，我這個很快就不熱了，你從哪得來的？我也叫小厮去買一個。”常青端詳着手中的暖壺，暖壺很是好看，上邊刻着彩色的小鳥，栩栩如生下一秒便要飛出來似地。

裴昭：“你喜歡送你便是，那這個同我換，我總嫌這暖壺熱過火，你這個剛好。”

常青湊到他面前，笑得開懷：“裴昭，謝謝你啊，我知道你是故意送給我的。”

裴昭耳根子一麻，快步落下常青好幾步，邊走還要嘴硬：“矮矬子。少自作多情，我才不是故意給你的，我就是不喜歡這暖壺。”

常青倒騰着小腿從後面追：“知道了知道了，害羞嘛，我體諒你。”

裴昭耳朵更紅了：“多說了沒有！”

“好好好，沒有沒有。”

凜冬将至，泉州條件不比京城，齊秦商量着把母親接來京城住，總比讓她自己一個人在泉州住好些。

常青祖母蕭氏是個良善又雷厲風行的女人，早年跟着老齊大人在京城揮斥方遒，沒人不知蕭氏是個厲害的主兒，誰見了都得稱一聲蕭夫人，而非是齊夫人。

照老太太的話說，蕭家女兒從不冠夫姓。

後來老太太年紀大了，心力不比從前，不願再泡在京城這污泥潭裡，主動收拾了行李住回了泉州老家。

齊秦是個好面兒的，老爹一死娘就想搬出去，這不顯得他容不下老娘一樣，齊秦想了個辦法，叫齊夫人，也就是齊常青的娘親同老太太一起搬了回去。

也得虧齊秦的虛榮，不然常青一天安生日子都過不得。

隻可憐常青的娘親，自小沒離開過京城，到了泉州水土不服，加之懷孕生産，誕下常青當天就走了。

常青從未見過娘親，卻在祖母口中得知，娘親是個性子軟糯任人拿捏的主，卻是在善良不過，否則也不會被齊秦這麼欺負。

這是老太太的原話，她對這個兒子算得上是失望。

“祖母！”常青一下學就往家跑，遠遠的見着停在見門口的馬車，便知道是祖母來京了。

老太太身體康健耳朵也不背，聽見孫女喊她，扶着嬷嬷的手轉身去接：“哎喲，快讓奶奶瞧一瞧，許久不見我孫兒，可是長高了？”

小老太太攬過常青的肩膀，仔細的朝自己身上比了比，随後高興的說道：“喲呵，我常青真是長高了，走時到奶奶大腿，現下都到奶奶腰了。真是了不起，我孫兒日後定能長個大高個兒！”

“那奶奶看看我長胖了沒？”常青拉着老太太的手，興奮地左搖右晃。

老太太後退兩步，拿手仔細比劃幾下，又摸了摸常青胖乎乎的小肉臉，遺憾的說道：“個子長了不少，這肉咋都掉沒了，真是，都給我孫兒餓瘦了，奶奶來了絕不能再叫我孫兒餓着了，奶奶給你做棗泥糕。”

常青：“好啊好啊，我許久吃不到奶奶做的棗泥糕，饞的要命，待奶奶休息幾日做給我吃。”

“沒問題，我孫兒想吃什麼奶奶做什麼。”

齊秦在一旁傻愣愣站着，倒像是個外人，還沒身旁的嬷嬷看起來親近。

他應當也是覺出自己與祖孫倆格格不入，強撐着面子插話：“時候不早了，母親奔波一路也累了，不如先進府休息，用了晚膳再聊也不遲。”

在泉州時，常青吃飯總叫玲珑一起，倆人你喂我我喂你好的不得了，眼下不見玲珑，老太太心思轉了轉。

老太太夾了塊排骨到常青碗裡，狀作不經意問道：“怎麼不見玲珑那丫頭？”

常青垂下了眼，啃着排骨沒說話。

一旁的齊秦伸筷子的手一僵，飛快瞥了常青一眼，見她沒動靜，遂打着哈哈說道：“那丫鬟是個下賤胚子，在府裡不老實，我叫人打發出去了。”

老太太說話天生帶着股威嚴：“打發出去？”

齊秦夾菜的筷子放下了，雙手合在一起回話：“是，現下常青身份特殊，玲珑是個心思多的，會擋了常青的道。”

“一個半大的丫頭，能擋常青什麼道？”老太太不吃他這一套，“你别想給我打诨，玲珑是我看着長大的，同常青一起喚我一聲祖母，我一手把兩個孩子教養長大，你現在同我說玲珑心思不純，莫不是看不起我這鄉野村婦。”

齊秦聽聞這話下巴直哆嗦，倆手裹在衣袖裡，低聲道：“母親誤會了，兒子絕非此意，那玲珑已經被發賣了，你就是讓兒子找都找不回來了啊。”

“你這是同我破罐子破摔了？”老太太瞧都沒瞧他一眼，又給常青夾了塊青菜。

常青盯着青菜看了一瞬，悄咪咪把菜扒拉到一邊，被老太太抓了個正着，又悻悻的扒拉回來，放到了嘴裡。

那便齊秦還在低聲争辯：“母親莫要與我為難了，您也知曉我在京中做官不易，常年奔波忙碌，不就是為了我們齊家能好好的，那丫鬟能為齊家而死也是她的福氣。”

老太太筷子一摔：“去他的狗屁福氣，你莫要把你官場那套搬回家裡，我不吃這套！玲珑那丫頭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孫嬷嬷一起去找，找不回來我便去報官，你自己看着辦！”

說罷，老太太拉着常青的手回了屋，任憑齊秦再怎麼敲門也不肯開。

孫嬷嬷：“齊太傅，有與玲珑有關的事盡管吩咐奴婢，奴婢定竭力而為。”

齊秦冷哼一聲，揮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