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好了!殿下!”
裴錦質問常青的話語被打斷,不悅的朝門口看去。
穆林吓破了膽子,哆嗦着身子闖進了繩愆廳,他抻着脖子走到裴錦跟前,叫道:“不好了殿下!肥貓死了!”
裴錦神色大驚:“什麼?!你說肥貓死了!”
肥貓是裴錦養在國子監的狸貓,每次吃飯隻要有裴錦一口定不會餓着肥貓半分,閑來無事便會逗弄一番,稀罕得緊。
穆林剛才喊了幾聲,再出聲嗓音已暗啞:“我親眼所見,肥貓的屍體就躺在辟雍旁的花壇裡,殿下您快過去看看吧!”
裴錦忘了方才的質問,腦子裡滿是肥貓之死,踩着慌亂的步子朝花壇去了。
常青垂眸與地上跪的端莊的裴昭對視一眼,跟着太子一起出去。
裴昭輕喚:“齊公子,做人還是要堅定些,莫要自作聰明。”
常青皺眉,沉默着離開。
裴錦沖向花壇,肥貓血淋瀝的屍體躺在枯葉之上,泥土味與血腥味混在一起,直沖腦門兒令人作嘔。
肥貓死狀凄慘,似是中毒之象,口吐白沫,眼裡充血溢出,腹部幹癟下去像是被掏空了内髒。
常青移開眼不願多看,究竟是誰這般冷血,能對小狸貓下如此重的手。
裴錦蹲下身,拿樹枝挑開肥貓身上的落葉。
常青觀察他的神色,裴錦臉色發白,她從未在一個人臉上見到如此紛雜的表情,驚恐、怨恨、心痛、掙紮...
沒等常青想明白,裴錦癱坐在地,低聲吩咐道:“常青,去請林太醫,就說我身子抱恙。”
常青:“殿下,肥貓已經死了,還是盡快安葬的好。”
裴錦堅持:“去請林太醫。”
常青應聲。
林太醫來時,花壇邊隻剩裴錦一人孤零零坐在地上,魂不守舍的盯着肥貓發愣。
常青心底泛酸,解下最外層的衣袍疊了幾下,遞給裴錦,輕聲道:“殿下,秋末了地上涼,您墊着這個坐吧,若是寒氣入體生了病該如何是好。”
裴錦終于舍得分給常青一個眼神,接過外袍坐下,臉上神色柔和幾分。
林太醫是太醫院首席,他俯身給裴錦行禮,行到一半被裴錦攔下。
裴錦:“免了這些虛禮,你去看看花壇裡的貓,看看它是怎麼死的。”
林太醫聞言一驚,飛快瞟了裴錦一眼,不似來時那般從容。
他的手顫巍巍的像根蒼老的樹枝,樹皮皺巴巴的難以伸展,一動還會發出嘎吱的亂叫聲。
常青垂着眸子,幾乎要把自己同天上的雲融為一體。
林太醫年過半百,身材發福的厲害,肚子上的肉和大腿擠成一團,笨拙的蹲在地上檢查肥貓的屍體。
他先是拿小刀在貓肚子上劃了幾道,又拿銀針紮了幾個地方,一番操作下來,冷汗順着額角流進領口,他顧不得擦汗,忽地跪在裴錦腳邊。
林太醫抖着身子說道:“回禀殿下,這狸貓是中毒而死,約莫...約莫是昨夜子時。”
裴錦身子猛地坐直,強硬的掐住林太醫的脖子,問道:“中毒?!中的什麼毒?何時中的?”
林太醫被勒的臉紅脖子粗,卻也不敢掙紮,任由裴錦掐着。
林太醫斷斷續續說道:“回殿下,中的是百花斬...劑量不大,大抵...大抵是昨夜中的。”
裴錦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問道:“昨夜中的?如何确定。”
林太醫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氣,呼哧呼哧的回話:“百花斬是絕命劇毒,食之一個時辰之内斷然斃命,絕無生還可能。”
裴錦肩膀陡然松懈下來,朝林太醫揮了揮手,無力道:“你回去吧。”
林太醫得了令,拎着藥箱爬起來走了。
常青目光落到裴錦身上,又很快收回。
“常青。”
裴錦突然開口,常青一激靈。
常青:“殿下有何吩咐?”
“你何時與裴昭交好的?”
常青頓覺冷汗直冒,後背濕漉漉一片,嘴唇張了又合,半天沒法出個音節。
裴錦打定主意要把此事掰扯清楚,緊追不舍的逼問:“齊家的廚子甚是出名,一手點心做的出神入化,尤其是棗泥糕。說來也巧,我今日去見裴昭,他吃的恰好是棗泥糕,我想問問常青,裴昭吃的棗泥糕可是你給的?”
常青心一橫,撲通跪在裴錦腳邊:“請殿下恕罪,常青看裴昭确實可憐,在冷冰冰的繩愆廳跪了一夜一口飯沒吃,這才動了恻隐之心,我并非要與裴昭同流合污,請殿下明察!”
裴錦盯着地上狸貓的屍體,不知聽進去多少,臉上淡淡的沒什麼神色,常青一時間拿不準他的想法。
“入學前穆林同你說了什麼可還記得?”
“記得。不得與昭狗往來。”
“既是記得,那便記牢了。”
說罷,裴錦起身進了誠心廳,那邊大課已上了半節,他推開門直直坐到了位置上,全然不管夫子微怒的眼神。
常青站在原地愣了許久,太子這是不追究了?
她稍稍心安,拾起地上沾了灰的長袍轉身進了誠心廳。
監丞下朝回來,氣勢洶洶的帶來了十幾個錦衣衛,常青透過窗戶向外偷瞄,隻見監丞領着十幾個錦衣衛推開繩愆廳的門湧了進去。
常青攥的書的手用力到發白,擡眼看到身前空蕩的書桌,她隐約生出闖出去救下裴昭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