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賽，霸圖以4:5的成績暫時落後。

溫皎皎在比賽開場前就把手機關機寄放在張新傑的背包裡，此時隻是在霸圖選手席的座位上呆坐着。

S市是輪回的主場，滿場的粉絲高舉着自制的旗幟和标語，他們期盼着輪回斬獲第二個冠軍獎杯。

無論背後歡呼的浪潮如何洶湧，霸圖的選手們隻是淡然地做着自己的事，發呆、閑聊、做手操，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調整狀态。

“在想什麼？”林敬言察覺到溫皎皎的安靜。

“想很多，又或者什麼也沒想，”說着說着，溫皎皎都笑了，“抱歉，我也不知道。”

“我也是。”林敬言擡眼打量着全息投影下的巨大光幕，“以我的職業生涯來說，這算得上是非常靠近冠軍的一個賽季。然而我現在坐在這裡，腦子很亂，但又好像很清晰，我自己也搞不懂了。”

比賽場上的光柱猛然收束，廣告已經接近尾聲，很快便跳出團隊賽的名單。

輪回戰隊：周澤楷、江波濤、呂泊遠、吳啟、方明華，第六人杜明。

霸圖戰隊：韓文清、張佳樂、溫皎皎、林敬言、張新傑，第六人秦牧雲。

雙方都采用的是各自團隊賽的經典陣容，沒有哪一方出人意料。

但結果确實超出了一些人的預想，霸圖6比2高分拿下團隊賽。

在這場團隊賽中，輪回戰隊的陣容缺陷清楚地暴露出來——缺少可以正面沖開局面的攻堅手。

在等待輪回采訪的時候，溫皎皎拿回自己手機開機，短信界面立刻彈出，上面寫明了逝者姓名和死亡時間。

還有好幾個未接來電，紅色幾乎占滿了整個屏幕。

溫皎皎走到人少的角落，面對牆壁撥通電話：“喂，葉秋哥。”

“嗯。”對面回應了一句。

但在此之後，雙方都沉默了片刻。

說實話，溫皎皎還沒有‘這個人已經死了’的實感，她的生活也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或許是因為她和老爺子本來就不是那種血濃于水的關系——溫皎皎暗自揣測。

還是葉秋先開了口：“我記得決賽是三天後對吧？你這次會請假嗎？”

溫皎皎的嘴唇動了動，可依舊沒有出聲。

三天時間，雖然會有點匆忙，但也足夠她去B市一個來回參加葬禮了，不僅如此，她還可以準時出現在比賽場上。

但在此之前，她會錯過這三天的訓練，以及戰術分析和戰術制定的會議。

訓練暫且不提，錯過戰術會議是不可能再在團隊賽出場的，因為對戰術的理解和執行出現一絲一毫的偏差，都有可能對戰局造成不可逆的損害。

“我明白了，”葉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那麼低沉，他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就把重心和精力全部放在那邊吧。這邊我會替你看好。”

她什麼也沒說，但葉秋明白了她的選擇。

“...謝謝。”溫皎皎低低地呼出一口氣。

“不用對我說謝，再說了，我也沒做什麼，大部分的事都是陳叔安排的。”葉秋說，“我隻是一直在旁邊站着罷了。”

“那也比我強多了。”

“這也要跟我比？”氣氛總算松快些許，葉秋在挂電話之前，忽然道，“比賽，加油！”

“嗯？”溫皎皎愣住。

“那是你付出一年努力和心血，好不容易換來的賽場吧？其實我永遠無法跟你感同身受，我無法真正理解你當下的這個選擇。遊戲？比賽？冠軍？真的重要到如此地步了嗎？”葉秋緩緩說道，“但是我所能做的，隻有祝福，對吧？”

“...為什麼要這樣說，”溫皎皎在他看不見的手機另一端，輕輕皺起眉，“你一直支持着我，盡管有時候并不能完全理解我的選擇，但你都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這已經很足夠了。”

跟另一個人感同身受，實在太難。

能做到尊重他人的選擇，已經足夠。

... ...

三天後，Q市霸圖主場以11比7的總比分輸給輪回。

“打滿三局，難道真的就是我們這次季後賽的宿命？”白言飛一邊等泡面，一邊托腮吐槽。

鄭乘風也無奈地說：“誰說不是呢？這連軸轉的确是讓人吃不消。”

“溫皎皎這幾天的狀态也怪怪的，不是說訓練上哈，就是給人的氛圍？氣氛？氣場？那種的。”白言飛擔憂地說，“今天叫她吃宵夜，她也拒絕了。”

“好像昨天晚上打完比賽之後接了個電話，就變成那樣了。”鄭乘風無奈道，“不過目前看着不影響備賽的狀态，韓隊他們也沒辦法開口問吧。”

“後天就是最後一場了啊...”白言飛語氣略帶惆怅，“嘶——我有種想讓它快點到來，好讓我懸着的心回到肚子裡，但又希望這段時間再長一點的矛盾心理。”

“再感慨，面都坨了。”鄭乘風掀開自己的面蓋，熱氣和香味一瞬間撲面而來。

白言飛也連忙揭開，用塑料叉子攪了攪面：“我們走的時候，張副隊和溫皎皎還在做數據分析，不會現在還在會議室吧？”

鄭乘風被燙得朝嘴裡扇風，緩了兩秒才含糊道：“現在？不可能吧，都九點四十多了。按照張新傑的作息規律，他現在應該在樓下慢跑。”

“說到這個，我媽總說讓我跟張副學學，早起早睡，鍛煉身體。”話鋒一轉，白言飛灌了一口礦泉水，“别說我了，全聯盟有幾個能做到張副那喪心病狂的作息習慣？”

“咳咳！”鄭乘風誇張地咳嗽幾聲，拼命朝他使眼色。

好在他的好兄弟白言飛不負所托，很快就察覺到什麼，猛然一回頭。

“哈哈，張副隊，好巧，慢跑結束了？”白言飛擡手打招呼。

“嗯，結束了。”張新傑點點頭，走到飲水機前，将手中的水壺放到接水口下方。

随着操作的滴滴兩聲，飲水機開始發出低低的運作聲，在等待張新傑那身量小巧的藍色保溫壺被接滿的時候，公共休息區有一陣詭異的沉默。

“呃，那個...”白言飛覺得嘴裡的面都沒那麼香了。

“對了，”張新傑忽然回身看向他們，“如果眼睛不舒服，可以找我借眼藥水。這方面我還算有心得。”

這是一個小小插曲，而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總決賽決勝局，真正可以一局定勝負的地方，本賽季的最後一場比賽。

以前總是嫌棄冗長無聊的廣告環節在今天一晃而過，燈光聚焦的賽場公布出戰擂台賽的雙方選手。

輪回戰隊出戰：呂泊遠、吳啟、杜明、江波濤、周澤楷。

很經典的擂台賽順序，輪回的陣容無可挑剔，他們曾用這套陣容拿下了多次勝利。

霸圖戰隊出戰：韓文清、張佳樂、秦牧雲、鄭乘風、溫皎皎。

不止是觀衆，連兩位解說都有些出乎意料。

以往雷打不動的守關大将韓文清被調轉成擂台賽第一人，溫皎皎變成了最後一人，而且林敬言沒有出場。

結合之前的幾場比賽，難道霸圖戰隊的核心真的要迎來更替了嗎？

不止是現場的粉絲們心中在揣測，在網絡上觀看直播的觀衆更是直接開帖子蓋樓開始各種猜測分析了，說得特别真。

“真的假的？霸圖核心更替？”陳果一心二用，一邊看着呂泊遠和韓文清的對決，一邊用手機刷帖子。

“當然是假的，”網上的那些分析，葉修隻看了兩眼就關掉，“之前團隊賽中暫時的攻堅核心交替，是基于當時情況的戰術選擇。”

“那現在呢？”陳果問。

“現在也是啊！”葉修答得幹脆，“說實話，霸圖的擂台賽陣容不做出改變的話，現在的老韓對上小周，假設雙方都是滿血，那麼周澤楷的勝率會更大。”

“呃，說得有道理。”陳果沒有葉修、魏琛這些内行看門道的功力，但要是在葉修做出的這個設想裡，她也投周澤楷赢一票。

為什麼？

一種、感覺？

周澤楷無解。

一槍穿雲的強勢，即使不是輪回的粉絲也能感受到。四強賽時，輪回赢下呼嘯的那兩場戰鬥更是加深了這一印象。

“周澤楷的技術和操作毫無疑問都是頂尖級的了，而且再加上此前輪回季後賽沒有一次進入過第三局，他比霸圖多出差不多一個星期的調整時間。”蘇沐橙道，“霸圖也是自己清楚這一點，所以才要冒險換位吧。

拳法家對上柔道家，老韓有一小部分的職業優勢，這張圖也還算不錯。如果老韓赢了，對霸圖來說是一次提振士氣的好機會。”

“而且不讓老林參與擂台賽，能讓他在團隊賽之前保留最大限度的精力和體力，這未嘗不是件好事，但...”葉修咂了下嘴。

“但什麼？你說清楚啊！”陳果最受不了說話說一半的人。

“但這種換位的結果簡單來說，霸圖的容錯率會降低，過度依賴老韓首戰破局和溫皎皎終局收割的體系，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被打亂節奏，都有可能迎來敗局。”

“不管怎麼假設，現在他赢了。”一直沒有出聲的唐柔說道。

大屏幕上随着拳法家最後一擊霸皇拳而結束，榮耀二字彈出。

不管怎麼假設，現在他赢了——多麼簡單樸實和無可置疑的事實。

... ...

溫皎皎刷卡登陸時，一槍穿雲的血量是97%，幾乎算滿血，藍也沒耗多少。

現在她不需要控藍控血，不用思考着如何更多消磨對方血量斬獲人頭分，擺在她面前的隻有一個問題、一個目标。

打倒眼前的對手！

明月皎皎回歸了最原本的強勢，見到一槍穿雲的瞬間使出三段斬位移，三道劍光合在一處，不避不讓地朝對方沖去。

要說強勢，一槍穿雲也不遑多讓，無論場下的周澤楷如何腼腆和無言，場上的一槍穿雲總是耀眼的存在。

一槍穿雲不退反進，滑鏟接膝撞快速拉近距離，同時避開三段斬的攻擊，荒火碎霜射出的子彈封鎖住明月皎皎的走位。

黑衣劍客卻忽然變向，提起劍刃自下朝上斬去，借助技能升龍斬騰空規避彈道，劍鋒直指神槍手的咽喉。

開局的試探節奏緊促，卻招招藏着鋒芒，一旦對方露出破綻，必然會被死死咬住。

明月皎皎身形一晃，劍影步下七道影子齊齊出現，施展逆風刺。縱使明知八個身影隻有一道是真，也隻有真身能造成切實傷害，但一大片技能光效還是造成相當的視覺沖擊和壓迫感。

一槍穿雲開啟速射狀态，雙槍編織出一張密布的火力網，火舌噴吐當中，子彈将殘影盡數打碎。

神槍手翻滾後撤的同時精準抛出一枚閃光彈，卻在燃爆的瞬間被落英式的劍氣劈開，但仍舊炸出一片白芒。

一槍穿雲突然解除後撤，硬吃破空式的攻擊貼近，雙槍即将抵住光劍的瞬間，切換狙擊模式——□□狙擊！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短的時間，周澤楷沒有用系統給定的瞄準準星，幾乎是憑借熟練的手感和精準的操作，毫不猶豫地開槍！

即使視野還是一片白色，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溫皎皎不會認錯不同于手槍的槍管上膛那瞬間的細微聲音。

在雙方極近的條件下，明月皎皎極限偏頭避開爆頭判定，左肩瞬間炸開血花，血條也應聲下落一段。

劍客卻也逮住這個機會，手中橫劍一掃，發動劍定天下，在技能攻速和攻擊力都有提升增幅的輔助下使出大招幻影無形劍。

“十七劍！整整十七劍！”解說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比本賽季全明星賽上微草的劉小别選手創下的十五劍紀錄還要多兩劍！新的聯盟記錄誕生了！”

場上槍聲與劍光不斷，快速的交鋒和僵持不下的血量差距讓所有人屏息。系統面闆上也給出雙方的實時手速數據，兩人此刻都穩定在500左右。

一槍穿雲受仙人指路影響倒飛出去，荒火碎霜的子彈射向地面，是押槍！這一高超技術出自周澤楷之手，沒人會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順着仙人指路和押槍反作用力的影響，一槍穿雲在倒飛中開啟雙重控制技能。

這不是神槍手最強力的技能，但絕對是對手不願意面對的一個技能——雙重控制：可重置某個冷卻中的技能。

明月皎皎立刻拔刀斬出招，劍勢鋒銳。劍光與槍聲一同呈現在全息影像的舞台，直到榮耀再次彈出屏幕，人們一時都反應不過來誰輸誰赢。

演播方立刻調出最後一個畫面的慢鏡頭——這次一槍穿雲的□□狙擊正中明月皎皎的眉心，而一槍穿雲手中的彈孔還冒着細煙，風衣下擺輕輕吹動。

一槍穿雲以1.03%的血量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