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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風蕭蕭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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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闵其人,生于一沒落世家中,因家族幾代鮮有為官者,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跻身朝堂這個逐鹿場。他自幼勤勉刻苦,于讀書一事上甚至已到嚴苛的地步,入朝理政後則照樣保持着相同的習慣,凡事必盡锱铢,力求出色中的出色、圓滿中的圓滿。

可無論是讀書求學也好、為官處事也罷,于他而言,都稱不上真正的喜愛。他一生為了這兩件事不遺餘力,不過是因為它們能帶給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比如功名,比如權力。

故此,哄得九五之尊的開心,自然也成了一件要務。

這天,連同李恒在内的所有人俱是尋常的士人衣裝,他本人則隻帶了一個侍宦一個護衛,自出門起便興奮不已,樂呵呵地享受着衆人的奉承與簇擁。歡慶的場所不在李宗闵平日裡的住宅之中,眼前這座專為款待貴客收拾出來的園子,乍一看不算富麗堂皇,可一步一景皆是巧思,美酒與茶盞被巧妙地盛放在随處可見的石案上,與林子融為一體,舉目所見,一花一葉都綻放得那樣恰到好處,就連小瀑布的泠泠作響也聽來如絲綢般綿軟悅耳

設宴的正堂更是既寬敞又處處精緻,明豔的燈火四散分布,簾幕一落,直叫人不知今夕何夕。

既要保證賓主盡歡,又不能在聖人和衆臣面前顯得太過鋪張浪費,這麼一通布置下來,着實要狠費一番功夫,饒是在場的人都早已熟知李宗闵慣于追求極緻的行事風格,可在園中見識幾眼過後,仍舊忍不住啧啧贊歎。

用李紳的話來說,“哪天叫李七去摘筐桃子,怕不是全城的桃樹都會被他薅秃喽!”

隻是李紳沒來,今天恰逢他家中長輩的忌日,不宜參與這樣的玩樂聚會。

元稹望向白居易抿嘴苦笑一下,後者見狀,伸手搭一下他的肩以示安慰。

他們不是不愛和李宗闵玩,可李恒一旦參與進來,就實在很難與“盡興”二字沾邊。在翰林院與中書省一幹與李恒來往頻繁的人群裡,隻有一個李紳因恰逢家中長輩忌日不能來,一個元老級重臣裴度借口巡視禁軍不肯來,其餘人要麼意圖表現自己、要麼不願惹李恒不快替自己找麻煩,總之一路上俱是笑臉逢迎,熱熱鬧鬧的十分配合。

唯有李德裕看上去有些悶悶不樂。

“損之向來萬事穩妥,何必這樣緊張,”元稹扭頭看他沉着一張臉,勸說道,“這樣的場合,好歹裝也要裝得興緻高一些。”

李德裕輕點一下頭,沒做聲。今日的天空萬裡無雲,舒朗又暢快,可他總覺得心裡堵得慌,就好像要出什麼大事。

就在這時,李逢吉出現在他的身側,笑眯眯感慨道,“時光不饒人,還是年輕好啊。昔年與令尊一同在朝,也時常如諸位一般,花下鞍馬遊,雪中杯酒歡,眨眼間,弘憲家的公子都成了肱骨之臣,真叫人嗟歎不已……”

“多謝李尚書還記着先父。”李德裕客氣回應道,也不再多說一個字。

看出他心緒不佳,李逢吉換了輕緩的語氣,“聖人畢竟年輕,又喜愛玩鬧,幼時讀書被老夫放縱慣了,這才對老夫有些許依賴,回頭玩鬧夠了,自然還需你們多操勞擔待……”

“李尚書哪裡的話,”李德裕不耐煩了,壓着火賠出笑臉,“大家同為社稷鞠躬盡瘁,聖人樂意倚仗誰,本沒有什麼區别。我隻是昨夜沒睡好,有些乏力而已。”

言畢,不動聲色遠離幾步。

說話間,堂上笙歌樂舞逐漸行至最濃墨重彩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停下了執杯的手、和詩的嘴,注意力皆集中在了廳堂中央的花形小台上。

水袖長袍的舞姬們在台下圍成了一個圈,擁着其中一人步于台上,隻短短一瞬便再度散開。中間那人就在這眨眼之間如同金蟬脫殼般換了一副裝扮——原先那身泯然于衆的淺绯衣袍被棄在地上,取而代之的赫然成了朱紅色的薄紗,閃閃發亮的小巧鈴铛散落在她的腰際與袖口,随着翻飛的雲手清脆作響,自成一曲小調。

她手執兩縷柳枝,在小台中央偏偏起舞,貌如花之新蕊,身如春風飛絮,紅紗所覆的肌膚瑩白似雪,尋常的柳枝在她手中似是鍍了金,在燈火輝映間流光溢彩。餘下的舞姬連同那身褪去的衣衫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眼前唯餘這位絕妙佳人,用自己含笑的眉眼向君王獻上一場大禮。

“微之,我怎麼覺得她有些眼熟?”

白居易欣賞之餘,不知被挑起了哪根記憶的弦,随口問身邊的元稹。

“她是燕娘子,那一舞動長安之名,不記得了麼?”元稹一下子就答了出來,“去年咱們在近月樓就觀過她的舞,後來李尚書回京,她也曾獻藝祝賀,我記得樂天你初次見她舞完一曲後還想賦詩來着,後來被什麼事打斷了……”

“……元相國真是好記性。”

“白舍人忘了?在下可是對一切美好之物過目不忘的。”

白居易見他習慣性地沖自己玩笑,便也習慣性地沖他一撇嘴啐一聲“幼稚”,随後又正色起來,一邊觀望樂舞一邊好奇道,“說來不是文饒替她贖的身麼,如今又怎麼在損之府上獻藝?”

這回元稹答不上來了。當初李德裕一擲千金替美人贖得自由之身的風流韻事早已在悠悠衆口間廣為流傳,但後續卻鮮為人知——他壓根沒把人留在身邊,而是舉薦給了李宗闵這個同樣愛好風雅的人,權當做替燕潇潇找了份謀生的差事,而他這人又不拘小節慣了,舉手之勞從來都懶得四處去宣揚。

一别多日,此時此刻見燕潇潇技藝越發精湛,人也愈加容光煥發,李德裕倍感欣喜,可欣喜之餘又有些困惑,望一眼對面而坐的李宗闵,又悄悄瞟到主座上正沉迷得魂不守舍的李恒。

他使眼色問,你莫不是打算将她獻給聖人?

李宗闵看到了,卻讀不懂這眼色。他心情無比暢快,揮揮衣袖朝李德裕方向揚揚眉,朗聲問道,“潇潇,可還記得這位李學士,你的恩人?”

恰好一曲舞畢,燕潇潇依舊笑着,沒有出聲回答,借着最後一個旋轉行雲流水地朝李德裕行了大禮,示意自己沒忘。她身上那縷紅紗總是比人慢半拍,此刻随着她的動作,輕輕落在發間又緩緩滑下,露出紅紗後一雙如水的眼眸,看得李德裕禁不住愣了一下。

“潇潇?這是你的名字?”李恒終于忍不住起身,連連招手,“可是潇湘的潇?”

她仍沒有開口,轉身朝李恒盈盈一拜,兩條修長的柳枝被她随意搭在臂肩,微微晃動的葉尖仿佛能隔空騷動進心底。年輕的皇帝心神激蕩,似是見到了愛不釋手的珍寶,跳起來親自相迎。

李宗闵見到這一幕,相當滿意于李恒的反應。

在場的人自然也反應過來,看樣子,得要祝賀聖人喜得佳人了。

最先開口的是白居易,他端起酒盞朝李恒拱手說道,“說來在下尚欠娘子一詩,不知陛下可否允臣了此遺憾?”

美人到手,又有白居易的詩作陪,這等好事如何能拒絕!李恒連聲說好,目光卻粘在燕潇潇身上挪不開了。她離得這麼近,近到一伸手就能攬入懷中,她在望着朕,哎對對對,就這樣将手攀上來,将你的整個人靠進來……

金色的柳枝蹭上了天子的脖頸。這癢癢的、涼涼的感覺,可真是……

白居易作詩時有四處踱步的習慣,他剛一起身,衣擺無意間從元稹的視線中劃過,後者不知怎麼被一道刺目的光芒照得一驚,刺得他眼中一陣森寒。

那不祥的光來自燕潇潇手中的柳枝。

元稹心裡沒來由地陡然一緊,一股寒氣瞬間自後備直沖天靈,他來不及思考什麼,猝然伸手抓住白居易猛地朝自己這邊一拽,力氣大得幾乎把人拽得要跌倒。

就在這一瞬間,主位上一聲慘叫驚破穹頂——

“啊!!!”

隻見李恒正捂着自己頸邊,指縫間已然鮮血淋漓,臉上、衣襟上盡是觸目驚心的殷紅,燕潇潇被他踹了一腳後随即翻身而起再次欺身而上,兩條柳枝末梢不斷有血珠彙集,滴滴答答濺落四散。

那哪裡是柳枝,分明是兩把磨透的尖刀!

變故發生得太突然,沒人能預料在衆目睽睽之下、又是李宗闵的親手布局中出現這樣的事,當即驚叫四起,周遭頓時一片混亂。

李逢吉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厲聲喊來侍衛救駕,随侍的仆人中不乏身手敏捷者,連忙一擁而上,将刺客與李恒硬生生用身體隔開,齊齊向燕潇潇壓制過去。她目光如刀,與一息之前柔情似水的舞姬已然判若兩人,如今取李恒人頭的最好時機已失,她有些着急起來,避也不避這一圈護衛,憑着又快又重的拳腳竟把幾個身量比自己粗壯的男人撂倒了。

她不像刺客,這樣強橫的身法與力量,反而更像是……

“你瘋了!”

李恒趁着這電光火石的間隙,連滾帶爬直往賓客席上逃,李德裕一個箭步擋在李恒跟前,用随手抄起的銅燭台重重劈上燕潇潇的手腕,她瞬間吃痛,下意識松了手,一根柳枝随即落地。

這麼重的一下,怕不是腕骨被砸裂了。

那幾個護衛趕上來,順勢朝她腿彎猛地一踹,眼看她傷勢愈重,衆人也不再懼怕,七手八腳将她壓制得跪在地上,再不得掙脫。

“你若想留個全屍就老實交代,誰指使你的?!”

李德裕震怒不已,卻也保持着一絲冷靜,得留她活口。

“滾開!”

眼前大勢已去,燕潇潇卻仍不為所動。她赤紅着雙眼,不管不顧拼力掙紮着死死瞪住不遠處的李恒,一聲猶如野獸般的暴喝令李德裕幾乎下意識地一陣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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