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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關山難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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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翰林院北廳東堂一處房間猶自透出瑩瑩燈火,兩個人影映于其上,在茫茫黑夜裡如同孤島一般,分外寂寞。

寂寞,卻不孤單。

“這本就不怪你。”

白居易不由分說抓起元稹的手展開一看,隻見手心裡道道分明的血印子已經結了痂。

多少年了,怎麼這毛病偏偏改不掉。

元稹默默抽回了手,“我知道。”

“你的理智知道,可你的心呢?”

裴度那道奏章的内容早已傳遍朝臣耳目,人人都已知曉,當初若非元稹一意阻攔,就按照裴度的計策尋個理由殺了嚴蔚,說不定現在田弘正還能好好活着。

可當真依照裴度的想法行事,局面就一定會比現在好嗎?加劇民生之艱挑起戰事這種行為,哪怕重來千次萬次,他也不會去做。

既然道理都明白,那麼一味沉湎在自責裡,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樂天公務可都忙完了?”他話音一轉,勉強打起精神,“需要我到中書省去幫幫忙嗎?”

白居易瞟一眼他瘦削又憔悴的面容,“你可安心呆在這兒吧,我的公務,何曾勞你操心過。……何況,我本就不擅兵事,将分内之責盡到就是最大的配合,其餘的,隻會越忙活,越添亂。”

“可是這次……這一劫,能渡過麼。”

元稹問出了這樣的話。

他們怕的從來不是強大的敵人,也從不懷疑前線将士保家衛國的忠心與決心,能令他們害怕的,隻有眼前這個王朝内裡生出的裂縫,比如,大禍臨頭卻仍隻顧私利的朝中重臣。

任何一座傾塌的大廈,都隻會毀于自身的腐朽,而非外界的一場風、一場雨。光陰幾十載,人生已過半,他們親眼見過無數人試手補天裂,可結果,總是既對不起蒼生血,也配不上英雄淚。

這樣的大唐,還能經受幾次安史之亂?倘若當真湮沒在這場災劫之中,或許也并不奇怪吧。

“微之,我都想好了,”白居易輕撫上他手心的傷痕,燭火下的一雙明眸一如既往灼灼如星,“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天寶年間那場大禍重演,到時候,我們就在長安淪陷的當日,一起去跳春明門的城樓,黃泉路上,也要做一對清清白白的……”

“鬼鴛鴦。”

元稹忍不住插嘴道,随後望着白居易驟然有些泛紅的臉,噗嗤一聲,總算笑了出來。

後續的一切都在向着平亂這個目的穩步進行,除了一大批前線職位調動以外,供糧渠道也在多方勢力的拉扯之下從淮南換成了關中。

與此同時,戰場上的局勢卻容不得片刻喘息——八月癸酉,叛軍攻破冀州;辛巳,瀛洲兵亂;癸巳,深州失陷。短短一月不到,王廷湊所到之處,皆成一片屍山血海。

叛軍一路南下,危難關頭,本應向東進軍與魏博共同禦敵的河東軍卻堅守不出,李恒焦急得連連催促,卻隻換來裴度一封措辭幾近暴怒的奏表。

連同那奏表一起八百裡加急送到宮中的,還有一袋糧。

“這這這、這什麼啊!”李恒隻看了那袋敞開的糧一眼,就幾乎要惡心得吐了出來——滿是黴變不說,時不時還鑽出來黑黑白白的蟲子,也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陳芝麻爛谷,根本吃不得。

他見一旁的魏弘簡一臉心虛,心中頓時猜到了大概,沖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領厲聲質問,“你膽子也太大了,軍糧也敢以次充好?”

“陛下别急、别急……”魏弘簡連忙解釋道,“其實這樣的糧不多,挑出來扔了,也不礙事……何況奴婢正打算禀報陛下呢,賣這些糧,咱們可是足足賺了有這麼多!”

聽到他報出的數字,李恒氣焰頓時平息了一半。

“當真?”他将魏弘簡拉到一邊,臉上露出一瞬間的喜色,随後又迅速冷下來,“可不許再這麼做了!他們可是要替朕打仗的,真吃壞肚子怎麼辦?”

“是是是,這次把這些陳糧全部賣光了,奴婢就是再想賣手裡也沒東西了呀。”

“還有,你賣這些糧的事可千萬别告訴元學士。”

“可……裴司空都在上奏中直指元學士與奴婢結黨禍亂朝政,他若想追究,恐怕也瞞不住吧?”

“能瞞一時是一時呗,”李恒随手翻開奏折瞟一眼内容,“好在這裴司空隻顧着罵人,沒心情提到糧草的事。哎不對,他怎麼就将元學士與你扯上關系了?”

“肯定是王播所為!”魏弘簡想起那天在延英殿外遇到他的情狀,憤憤然道,“這個大嘴巴……”

他沒留意到李恒突然安靜下來直愣愣盯着門口,正欲出言不遜,被李恒大力拉了一個趔趄。

“白白白……白舍人,你怎麼來了,哎都沒人通傳一下的嗎!”

白居易遠遠地站在門口,見兩人終于注意到了自己,這才跨進門行禮。

“不是陛下召臣來的麼?而且,内侍也已通報過。”

李恒懊悔地一拍腦袋,剛剛焦頭爛額之際注意力全集中在那檔破事上,不知不覺間竟然把人招呼了進來。魏弘簡倒是一臉無所謂,不就來個沒脾氣的白居易麼,有什麼可緊張的……等等,不對,他為什麼那樣看着我?他那什麼眼神?他……

“啪!”

一聲重重的耳光響起,四下裡瞬間安靜得可怕。

李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白居易打人了?當着朕的面?他打人了?

挨打的魏弘簡臉上已經變得紅腫,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震驚之餘指着白居易驚聲尖叫着“你”了半天,但始終罵不出個所以然。

自己好歹是神策中尉,他怎麼敢!

“該殺。”

白居易強忍怒意,赤紅的雙目裡水光隐現。剛剛那一巴掌打得及重,連他自己也料想不到,也控制不住。

為什麼。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為什麼。

事情因由解釋清楚了,可裴度仍遲遲不肯出兵。黴糧一事就像一粒火星子,将他心底埋伏已久的不滿徹底引爆,又連上兩表,直言自己深恐被進一步加害,隻要奸人賊子仍在朝中把控機要一天,自己就按兵不動一天。

“禁闱奸臣,必亂天下”。

他連元稹的名諱都不稱呼了,隻以奸人賊子代之。

這下子,人們的目光都投在了元稹身上——前線戰況不容樂觀,怎麼你還緊抓着手中大權不放!冤枉?沒做過?這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要讓裴司空放心出兵啊!連魏弘簡都貶為弓箭庫使了,你怎麼還有臉霸占着承旨學士的位置!

十五之夜,血月當空。

再冰冷的寒夜,也涼薄不過人心。

結束了一天忙碌的白居易再次熟門熟路來到翰林院那處小房間前面。燈燭照樣将窗子照得透亮,上面模糊的人影始終伏在案邊,不知又遇上了什麼棘手難題。

他站在外面,靜靜地望着,望得眼眶一陣一陣酸澀。

随後深歎一口氣,輕輕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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