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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筆墨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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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西的戰況的确不容樂觀,嚴绶的西路軍作為讨伐主力卻在他的失誤指揮下節節敗退,如今幹脆退守唐州動也不動了,留下前方失守的關隘被吳元濟一一攻破,守關将士幾乎一個不留被殺得幹幹淨淨。

這一切又引起了其他幾路統軍的不滿,紛紛上疏朝廷要求撤掉嚴绶西路統軍的職務,其中幾個脾氣大的甚至開始不聽調度單獨行動,整個淮西戰場一時間亂上加亂。

好在讨逆軍人數衆多,又有李光顔、田布這樣靠譜的良将在苦撐,吳元濟在整體上始終處于劣勢狀态,即便偶爾占占便宜也難有什麼大動作。

這場戰役的糧草供給由河陰轉運倉統一調度,為了确保從征收到配發全過程萬無一失,禦史中丞裴度自年關開始就留在河陰,專盯糧草流通,防着有人借機貪污發國難财。近來吳元濟似乎漸漸熄了火,轉運通道的運作也愈發成熟,于是朝廷便召了裴度回長安述職。

誰知他剛一到,就聽說了那首已然傳遍大街小巷的桃花詩。

“什麼玄都觀裡桃千樹,這都明着踩到諸位頭上去了!”

“……陛下不計前嫌召他回京,竟如此嚣張跋扈,我就說過,這亂黨餘孽就該斬草除根!”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當年杜佑臨終前曾懇求自己好好照看劉禹錫,必要時拉他一把,加之自己也始終欣賞他的為人,早已将他視為莫逆,如今剛一回來還沒來得及相聚,就眼看他被無數人當作活靶子一樣口誅筆伐。

“不過是賞花途中一時快意之作,如何就成了目中無天子?”

“裴中丞也是通曉詩書的飽學之士,怎麼那詩中以花喻人之意竟然看不出來?亦或是閣下心中對其認同,也視當今陛下為當年亂黨離京後的新栽桃花?”

對方赤紅着雙眼慷慨陳詞,激烈得比當年聲讨限價令時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凡有一句辯解與質疑,就會被直接扣上更加惡劣的帽子,令餘下的人再不敢發出半句不同的聲音。

裴度吵不過衆人,隻得遠離了人群,稍作冷靜後,仍朝着光福坊的劉家舊宅走去。

事情已經過去了許多天,有關桃花詩的議罪,已經從蔑視群臣升級成了蔑視天子。

麻煩大了。

“……出、出為播州刺史,限……限立夏之前就任……”

還未進門,就聽一道尖細的聲音在磕磕巴巴解釋着什麼,聽得不甚分明,及至邁入院中,方才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愣——

跪着聽旨的劉禹錫直直盯着眼前的宣旨太監,眼神宛如兩柄利劍,那站着的宣旨太監反倒有些驚慌失措,幾乎帶上了哭腔在求他什麼。

“您您您這都讓奴婢解釋多少遍了,再怎麼解釋也解釋不出第二種意思啊……”

他冷冷地問,“為什麼?”

“奴婢哪裡敢揣測聖意!刺史大可去問大家啊!”

小太監看着年紀不大,原本接到宣旨任務的時候本想借着大勢在劉禹錫面前耀武揚威一番,誰知卻被對方截住不讓走了,還逼着自己将這诏書的意思解釋了一遍又一遍。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隻單單被盯着,便有如芒刺在背,震懾得不敢挪動半步。

“你們在做什麼?”

裴度接過诏書一看,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啊對了,大家曾下口谕,劉刺史若有何不解大可無诏入宮,朕自會教其明明白白,任何人不得阻攔……刺史您看大家都願親自為您解惑了,您就放過奴婢吧!”

借着裴度的到來,那小太監匆匆丢下口谕就連忙逃走了。

“……天子哪有親自接見即将外任官員的先例?這又是何意啊!”裴度感到自己被折騰得頭痛欲裂,這一個兩個的,做出的事已經無法以正常思維去理解,下意識便拽住劉禹錫沉聲道,“不許去!”

劉禹錫那緊繃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竟是播州,三千多裡……”他松開手,再次端起那诏書,額頭上都滲出了汗,“就因為一首詩……夢得!”

他再次擡起頭時,眼前哪裡還有劉禹錫的蹤影,隻聽得門外一聲長嘶,随即是急促的馬蹄跺地聲倏然掠過。

“停下!不許去!”他眼睜睜看着路上揚起的煙塵,腦中頓時嗡嗡作響,心急如焚沖着那背影吼道,“若再不停下,我與你恩斷義絕!”

可劉禹錫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他咆哮如雷,扶住門框粗重地喘着氣,徹底沒了主意。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回頭,隻見一路跑來的柳宗元正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堪堪撐住膝蓋停下。

來不及詢問任何事情,柳宗元擡起頭,面色慘白得泛出鐵青,問他道,“夢得呢?”

十年未曾踏足的延英殿,見不到一絲一毫的褪色與染塵。也是,這裡是皇宮,即便是時光也不敢冒犯半分的大明宮。

此時此刻的天色已變得更加暗淡,大片烏雲壓上了琉璃屋脊,悶熱的濕氣足以令好心情變差,壞心情更糟。劉禹錫一路疾馳,入宮的過程果然如那小太監所說,沒遇上什麼阻攔。

細想下來,這竟是他們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天子端坐在滿桌公文案卷之後,始終沒叫劉禹錫平身。他很早就聽過他的名字,十年前自己監國,周圍的人都說,此人與挾天子以令群臣的國賊沆瀣一氣,目無紀法,甚至對自己這個太子之位也頗為不滿,哪怕再有才氣也斷不可留在朝中。

他信了。身邊這些人那樣賣力扶持自己登位,他們怎麼會騙自己呢?

李純居高臨下俯視着綠衣銀帶的讀書人,十年外放的風霜雨雪早已将他的面貌磋磨得不再年輕,彎着腰的樣子與那些臣服在自己腳下的蝼蟻沒有任何區别,可為什麼,他竟真的敢來見自己?

既然來了,那就正好!

“朕聽聞劉郎大名已久,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李純招手示意他起身,滿意地欣賞着他久跪起身後的踉跄,“看樣子,你需要朕為你解惑。”

“臣确實有一問,”劉禹錫擡起頭,方才一連串的折騰幾乎令他喘不過氣,可他忽然間笑了。

“聽說近來臣的一首詩很是風靡,不知陛下可曾聽說過?”

就等着你自己提起呢!李純心道,随即陡然色變,厲聲斥道,“你大膽!”

“看來陛下不僅聽過,還被此詩氣得不輕,”劉禹錫繼續笑道,“不知陛下如此厭惡桃花,是臣之過,不若給臣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将這全長安的桃花盡數為陛下拔除,如何?”

“死到臨頭還油嘴滑舌,當真如傳言所說,一點不假!”

劉禹錫恍若未聞,面無半分懼色,“是說臣目無君上麼?那看來陛下對臣還不甚了解。在十多年前的長安,世人皆曉我劉夢得志在淩煙,誓為社稷王朝之功,可永貞年一朝傾頹,臣就變作了一個野心勃勃危害朝廷的佞臣,前後間隔不過寥寥數月,陛下又可知這是為何?”

“若再胡攪蠻纏,播州也容不下你!”

整個殿宇中都回蕩着李純的呵斥,劉禹錫幹脆閉上嘴,既然來了,總要給陛下一個機會把演練好的說辭朝着自己發洩殆盡,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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