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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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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人正緊緊攥着一份不知來源的密報,眉根緊鎖,臉上陰沉的怒氣宛如暴雨之上的烏雲。

這人衣着華貴,滿是金玉,觀他氣度卻尖酸刁橫,無端令人生出逼仄之感,不願靠近。他就是李純身邊正得寵的侍宦、左神策軍護軍中尉、左街功德使吐突承璀。

“這韓愈發什麼瘋!”

他看不下去那密報,往地上狠狠一掼。一旁的仇士良見狀,連忙将它拾起疊好,抻起袖子撣了撣上頭的灰。

“咱們奉聖人的意思招攬僧衆,原本就不幹他的事,他這是成心和您過不去啊!還有那東都留守鄭餘慶,淨知道和稀泥,說什麼韓愈既任職祠部就可全權處置僧尼之事,自己不好過問……中尉,他們明顯就是一夥的!”

聽完仇士良這一通控訴,吐突承璀怒極反笑,“這幾個人,不過仗着在外有幾分名聲便敢如此橫行霸道,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幾斤幾兩。”說罷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問道, “成德那邊有消息麼?”

“王承宗隻說父喪未除,無心顧及他事,沒同意也沒反對。”

“這有什麼可猶豫的!”他再次瞪大了眼睛,“拖着不動手,裝模作樣給誰看?”

盤踞一方的河北三鎮之一成德軍節度使王士真死後,其子王承宗就按照李唐藩鎮的傳統做派開始盤算着将節度使的位置弄到手。這樣重要的實權職位被當做侯爵一樣代代世襲,在朝廷看來是相當放肆的,無異于對皇權的蔑視與挑釁,自然不會同意,于是那些藩鎮“二世”們便開始一哭二鬧,讨要冊封旨意無果之後就出兵作亂,結果往往是朝廷不堪其擾,掐又掐不死,為了休戰不得不答應他們的要求。

相似的套路屢次上演,包括這次的王承宗,也有意讨要節度使名頭。吐突承璀本就想借一次戰事揚名立功,于是便打算夥同王承宗演一場戲,由他來起事,自己趁機出兵平亂,事後再将作亂動機推給一個背鍋的,稱王承宗是受其反間計,這才引發誤會。如此一來,雙方皆有利可圖,可謂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聖人對他的态度他自己心裡清楚,他若不動手,動手的就是朝廷。”仇士良眼珠一轉,連聲安慰他道,“眼下佛事要緊,咱們得趕緊讓那韓愈安分下來!”

而此刻身在洛陽的韓愈,也确确實實如他們所願那樣安分了下來,稍稍放緩了對枉法僧衆的處決。

不是因為擔心功德使的阻撓與報複,而是為了好友,停下了刑殺。他不知這樣做能不能積下一點福澤,隻知道這或許是自己唯一能為昔日舊鄰做的事。

韋叢陪伴了元稹七年,終究沒能熬過病痛的折磨,夫妻倆共度的第八個春天,再也不會來了。

洛陽履信坊的一處小小宅院裡被挂上了重重素缟,在夏末的滿目綠意中顯得格外刺目。

元稹呆呆地望着木棺裡那張熟悉的臉。

這張臉白皙得如同初雪一般,細細的柳眉舒展着,這樣熟悉的面容,與平日裡沉浸在睡夢中時根本沒什麼兩樣,就好像她随時能醒來,笑着喚自己一聲“九郎”。

她是他的至親,叫人怎麼忍心将她獨自一人深埋在漆黑的地下?

這個時辰,已經不得不封棺了,可一旁的仆從似是不忍上前勸說,隻無助地看着一旁的韓愈。

韓愈無奈地歎口氣,沉聲喚道,“微之。”

元稹終是晃動了一下身形,将手上那隻自己親手做的、還未來得及送出的玉蘭發钗戴在了妻子頭上。

“這樣也好,”他招招手,示意仆從上前蓋棺,“再不用忍受這世間疾苦了。”

粗重的釘子被一下一下打進木棺,将棺中人與人世的牽絆一點一點隔絕開來,那沉悶的敲擊聲響,更是重重地打在了元稹的心上。

三年前也是這樣,自己親眼看着年少時最親近的阿娘,從此天人永隔。

為什麼是身邊的親人接連遭逢不測?如果真有罪孽有責罰,自己一力承擔就是了,為什麼偏偏是她們來替自己受過?

元微之啊元微之,自幼立志兼濟天下的你,怎麼到頭來連家人都保護不了?

這時,一個東台的小吏氣喘籲籲地趕到了元稹家門口,正欲通報時望見他臉上悲恸到幾近恍惚和木然的神情,支支吾吾地遲遲沒有開口。

元稹知道他的到來,背過身擡手往雙眼上一抹,開口詢問道,“什麼事?”

“都亭驿出事了,”小吏不敢大聲說話,“武甯軍監軍孟昇死了,他的喪柩被強行停入驿館内,驿丞遵守律令拒絕并制止他們,誰知卻引得武甯那群人對其大打出手。”

一樁典型的地方藩鎮針對中央尋釁滋事的案件。

“走。”

元稹不假思索,這就準備随他回東台處理這件事。

“怎麼回事?就非要找元禦史出面嗎?”韓愈瞧着他的神情擔憂不已,伸手将他攔下,“微之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管,我幫你找其他禦史幫忙……”

“我沒事。”他撂開韓愈的手,頭也不回地跟着小吏走出家門。忙起來,隻要忙起來就好了,就感覺不到傷心了。

被拒絕得沒有半分商量餘地,韓愈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孟昇,一個擔任武甯軍監軍使的宦官,生前沒見得有什麼作為,死後卻引發了一場風波。好在這場風波前後幾乎沒什麼争議,處理起來不難,這一切罪行在事後也被元稹一道劾章送進了朝廷,該罰罰,該賞賞。

這件事充其量隻能算小打小鬧,朝中很快便沒人再提及,因為有更大的新聞占據了人們的耳目。

那就是,成德的王承宗,真的反了。

吐突承璀立刻就向李純請纓平亂,随即昭義軍節度使也跟着起哄,聲稱自己願将兵馬供給朝廷驅策。李純原本就想對河北動手,沒怎麼考慮就準備答應他們,這一通下來,直接就将翰林院點炸了鍋。

白居易打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件事透露着古怪,現在吐突承璀這麼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擺明了是把河北叛亂當作邀功的機會,容不得自己多想那些怪異之感從何而來。他和崔群李绛等人連上幾封奏章,直言吐突承璀無才無德難堪大任,何況侍宦領兵更是從未有過先例,無論怎麼看,都決不能被應允。

這天他好不容易等來召見的機會,前腳剛踏進延英殿,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動靜,待走近幾步一看,發現李純不在,殿内的兩個人已經近乎吵了起來。

“王承宗是怎麼反的,你心裡最清楚不過!”李绛連表面上的客套也不願維持了,厲聲斥責道,“攪動兵禍以慰一己私欲,中尉就不怕報應嗎?”

“李員外,慎言,”吐突承璀絲毫不怕他,慢條斯理回應,“難不成您想放任叛鎮作亂不管嗎?”

白居易遠遠望着立于金銮寶座一旁的吐突承璀,心中泛起陣陣涼意,隻一瞬間,似乎明白了那怪異感到底怪在哪裡。

他知道,李純今天應該不會來了。

反對宦官領兵的呼聲從翰林院開始,很快蔓延到了整個京中朝野。這一邊倒的勢頭似乎真有些吓到了李純,他不得已撤下了任命吐突承璀為平亂主帥的決定,将他改為召讨宣慰使,另選了熟悉兵事的将軍擔任主帥,出兵時日一到,各路兵馬便浩浩蕩蕩地朝着河北進發。

這一趟,不知又會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葬送在這荒唐的鬧劇裡。

“若要獻詩,卿可速速呈上,朕必當盡心拜讀,若是再言收兵之事,就莫要多費口舌,請回吧。”

白居易冷眼瞧着高高在上的李純。

“臣自然是來獻詩的。”

如今是元和五年的三月,距離讨逆軍出兵河北已過去數月之久,戰事卻絲毫沒什麼進展,雙方你來我往持續拉鋸着,整個河北的民生秩序已然亂了套。

“……三月無雨旱風起,麥苗不秀多黃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學士所述農夫之困,朕也多有耳聞,奈何時局所迫,整個大唐都還得仰仗他們手中的一鋤一鐮啊……”

“即刻收兵,如此景象必當不複上演。”

李純的臉頃刻間冷了下來。

“白樂天,你莫要一再違逆朕的旨意!”

他将手中的詩稿重重拍在案上,随即起身離開,留白居易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殿宇之中。

白居易默默歎一口氣。他望向殿中那極盡繁重的雕金砌玉,第一次感到那青碧色的天空在這四方宮牆中竟是如此遙遠,遠到似乎窮盡一生都難以觸及。

“什麼?這個時候召你回京?”

時任洛陽尉的李宗闵因事來到東台,恰巧碰上正在收拾案卷與行裝的元稹,一問緣由,不禁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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