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覺得樓裡的幹屍特别親切。

直到跟着背影來到地下室。

低矮的天花闆上昏黃的燈，空氣中彌漫着的福爾馬林味道，走廊一側一個又一個黑乎乎的門洞，以及可以想見的裡面形态各異的幹屍。

華鴻曉努力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的人影上，不去注意其他這些瘆人的細節。

這很容易做到。

因為瞳停住腳步，脫下帽子，轉了過來。

“我以為你會離開實驗室。” 瞳的眼睛在昏暗的背景下閃着光。

“為什麼啊？” 華鴻曉緊緊地盯着瞳，好讓自己不注意周圍的環境。

“你忘了我在巴黎說的話了？”

華鴻曉心想，當然記得，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

“呃。。。。。。你是說，實驗室很危險。退一步海闊天空？”

瞳輕輕點了點頭。

華鴻曉也在回憶，瞳說的這句話自己一直都記得，但是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這樣做？

為什麼呢？自己向來小心，把安全第一當作座右銘。怎麼會把實驗室的危險完全抛諸腦後？

“在巴黎，安娜跟我說，青苔道本來掌握了對教皇不利的證據，後來丢失了。她希望我能幫忙，趕在青苔道之前把那份文件找到。”

華鴻曉邊說邊想，不都是因為你，我才沒有金盆洗手的嘛！

“她這麼跟你說的？” 瞳的眼神透出一絲意外。

這是第一次看到她有這種表情。

“是的。她還說這份文件在1335年左右傳到了中國皇帝手裡。後來我們實驗室的大師姐還研究出了文件是怎麼從歐洲傳到中國的。“ 華鴻曉想起陳雯那個稍微有點牽強的曆史故事。

”那你們實驗室今天的實驗就是捕捉這個嗎？“

”不是。“ 華鴻曉有些好奇瞳怎麼沒有親自探聽到實驗的細節，在阿□□翁，不是實驗室說的每句話她都像是能親耳聽到嗎？

瞳沒有說話，繼續看着華鴻曉。

華鴻曉雖然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會害羞地低下頭，但還是覺得自己像被催眠了一樣，有些意亂情迷。

他把今天實驗的每個細節都說了一遍。

“對不起。” 瞳突然說。

“呃。。。。。。什麼？”

“嶽勇沒有受到懲罰。他提前得到消息，被青苔道轉移了。”

原來如此。

華鴻曉突然覺得，壓在心裡的一塊石頭飛走了。

他本來就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舉動背上讓嶽雨佳失去父親的罪名。

取代那塊石頭的，是濃濃的甜蜜。

看來我的事，瞳很在意。

”青苔大會在東京舉行。你們在這裡捕捉不到的。“ 瞳又搖了搖頭。

”啊？那怎麼辦？朱老師好像對這件事很着急，因為提到說青苔道可能也會獲取意識捕捉的技術。“

”你真的确定要繼續參與實驗嗎？“ 瞳看着華鴻曉。

她的眼睛好像在說很多話。不過華鴻曉看不出來，她是希望自己繼續還是不繼續。

華鴻曉本來想反問，是不是追查文件的下落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

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隻是機械地點點頭。

”包括通過實驗幫助鄒靖？“

瞳接下來這句話，變成另外一塊大石頭。

在華鴻曉心裡激起千層浪，打得他站立不穩。

她。。。。。。她怎麼知道？

随即他又想起，在阿□□翁她不是知道實驗室說的每一句話嗎？所以在這裡能聽到鄒靖剛剛跟自己說的話，似乎也不奇怪。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聽不到實驗室裡面說的話了。

”你。。。。。。你怎麼知道？“ 雖然心裡知道瞳已經聽到了談話，華鴻曉還想再确定一下。

”如果你幫助他，也許會找到文件的下落。“

這兩件事還有聯系？華鴻曉無比驚愕地睜大眼睛。

”青苔大會那邊，我會把消息傳給你。“ 瞳邊說，邊把帽子戴上。

看樣子會議要結束了。

華鴻曉不肯走，還是站在原地。

有太多的問号。

也許還有太多的不舍。

”以後我們會常在這裡見面嗎？“ 華鴻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冒出這麼一句。

好像自己跟瞳結成了聯盟，在為同一個目标工作，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這個目标究竟是什麼。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是聯盟，總得常常開會，互通消息嘛。

”我們已經這麼做了，不是嗎？“ 瞳偏着頭，看着華鴻曉。

”呃。。。。。。好像是。。。。。。“ 華鴻曉想說，可每次都是你找我，我想找你的時候找不到呀。

“我們走吧。” 瞳把衣服扯了扯，把自己裹得更緊一點，一邊朝樓梯口走去。

華鴻曉還沒有邁開步子。

他還在品味“我們”這個詞的涵義。

瞳在樓梯口停住，沒回頭，頭向左偏了偏。

“這次難道還要我拉你上去嗎？” 她的語氣似乎帶了一些俏皮的味道。

華鴻曉覺得荷爾蒙急速分泌，連忙跟着走了上去。

走過昏暗的大廳，靠近門口，瞳突然停住腳步。

這次輪到走在前面的華鴻曉轉頭了。

他本來想也學一句，“難道要我拉你出去嗎？”

可是突然發現，後面的瞳不見了。

經曆得多了，華鴻曉也不再驚愕了。

也許是她不想讓人看到我們兩個人一起走出去吧。他安慰自己說。

走到校道上，才發現自己還挎着飯盒。

剛才饑腸辘辘，現在卻覺得很飽，很充實。

也許真的秀色可餐？

不過想起那個宮保雞丁大師傅，華鴻曉邁步朝食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