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頃刻間,他又回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
狹小的房間,白白的牆,桌子上橢圓形的機器泛着幽藍的光。
“沒有迹象表明,他們發現了法國的工廠。” 華鴻曉聽見自己說。
心裡一陣緊張。上次捕獲的場景,是兇手先跟這個機器對話,然後實施了殺害爺爺的計劃。
難道這次捕獲的又是那個兇手的意識?
“他們跟法國磨坊的聯系人是誰?” 機器裡面傳來跟上次一樣的聲音。
“我還沒有調查出來。在我的聯系人裡面,隻有華常勝知道這方面的情況。”
“華常勝的死,沒有引起懷疑吧?”
華鴻曉感到心頭一酸。看來這個場景發生的時間是爺爺被害以後。
“沒有。我用的是緩釋劑型,讓毒性慢慢發作。他在北京住院一段時間,家裡都來了人,才以心肌梗塞後的并發症過世。“
每一個字都像刀割在華鴻曉的心靈深處,勾勒出一副殘酷的畫面。
他感到自己的思緒被情緒的海嘯攪動。漸漸聽不清另一個自己在說什麼話了。
甚至好像聽到了馬駿輕輕地叫他的名字。
難道我要回去了麼?
不行。我要待在這,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看看他是誰。
華鴻曉深深呼吸了幾次。
不知道是真的自己還是那個殺害爺爺的兇手在深呼吸。
但是漸漸地,對話又清晰起來。他不但能聽到那個兇手說話,還能清晰地感覺嘴唇和舌頭的運動。
“那個意識感應實驗室,磨坊已經介入了嗎?”
“他們好像采取了一些監視措施。“ 華鴻曉聽到自己說。
”有沒有聽說這項技術的進展情況?“
”我沒有直接跟這方面的人接觸。但我估計現在還沒有什麼像樣的進展。如果有的話,那對所有人的所有計劃都是個威脅,包括對他們。所以我想到那時整個磨坊都會動員起來,我也應該能聽到一些風聲。“
”是啊,一旦這項技術成功,那對磨坊,青苔道,甚至整個世界,都有颠覆性影響。”
“我最擔心的是這項技術有沒有可能甚至捕獲到智者的意識?這樣技術所有者就會知道所有的秘密,包括我們都不知道的。“
”智者的意識應該和我們不在一個層級。“
”有什麼我要做的嗎?“
”想辦法弄到他們監視後得到的信息。“
”好的。請為我見證。“
“我會為你見證。”
華鴻曉感知到自己起身,走動,開門,關門。
眼前的晃動畫面讓他覺得頭暈。
如果能從鏡子裡看到他就好了。
華鴻曉感到他的身體似乎很聽話地走進了過道上一個有洗手間标識的房間。
走近洗手池,彎腰,洗手。
突然,他擡起頭來,用有點濕的手整理起了頭發。
華鴻曉在鏡子裡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自己。
這是一個中年人。瘦瘦的臉頰,寬廣的額頭,纖細的眉毛下一對眯縫眼。
發型整齊利落,西裝剪裁得恰到好處。看得出來是一個對細節一絲不苟的人。
包括對殺人的細節。
華鴻曉憤怒地凝視着鏡子裡的他。
他也似乎在鏡子裡凝視着華鴻曉。
突然之間,華鴻曉覺得他的眼神裡有一種異樣。
同時一種吃驚和迷惑的感覺湧上了華鴻曉的心頭。
華鴻曉知道,這是這個兇手的情緒,被自己感知到了。
可是他為什麼有這種情緒?為什麼他呆呆地仔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難道他覺察到他的意識正在被人偷窺?
華鴻曉覺得有點緊張,眼前鏡子裡的那個人也開始晃動模糊起來。
“鴻曉!鴻曉!”
他聽到有人叫他。
是陳雯甜甜的聲音。
可是怎麼會是她?她不是跟着朱老師他們去法國了嗎?
睜開眼睛。
“鴻曉,你還好吧?” 原來是馬駿的聲音。
華鴻曉想起來,陳雯從來都是叫他“師弟”,從來沒有叫他過“鴻曉”。所以剛才大概是馬駿把他從實驗中喚醒,自己聽錯了。
他坐起來,跟往常一樣手扶着頭,幫助自己回憶。
“我又捕獲到跟我爺爺相關的意識了。” 他邊說邊端詳着手腕上的表。
“真的嗎?太好啦! 看來這塊表還真能激發你的潛意識。”
馬駿輕輕地把電極從華鴻曉頭上拿下來。
“不過你最後好像全身都有些緊張,腦電波也有些異常。所以我就叫了你幾聲,大概把你叫醒了。”
“我看到殺害我爺爺的兇手的臉了。”
“真的嗎?” 馬駿幾乎尖叫起來。
華鴻曉從來沒見她如此激動過。
“你怎麼看到的?” 馬駿很快平複下來。
“我捕獲到他的意識。然後他看鏡子的時候我看到他了。”
“哦。他長什麼樣?”
“就是一個普通中年人的模樣。看着衣着考究,估計在組織裡也是有一定身份的人。”
華鴻曉一邊說,一邊默默地把剛才看到的臉在心裡刻了一萬遍。
他一定要記住這張臉。
“還看到聽到了什麼嗎?” 馬駿拿出實驗記錄本。
每次她都會詳細記錄實驗的過程和成果。
華鴻曉憑着記憶把對話複述了一遍。
“這麼說有兩個神秘組織,都想監視我們實驗室?” 馬駿微微翹起的眉毛緊皺,看樣子被華鴻曉聽到的話吓了一跳。
“對,一個叫磨坊,一個叫青苔道。”
“叫磨坊的那個組織,還給你送了個磨坊的銅錢?”
馬駿想了想又說。
“也是磨坊那個組織的人,幫你把手表找回來的。”
華鴻曉點點頭。
想起瞳那清亮的目光,似乎老是嘗試告訴自己一個秘密,但是自己又老猜不透。
”所以老是引你去解剖樓約會的那個女孩,是屬于磨坊的。“ 馬駿笑着說。
華鴻曉的臉刷地一下通紅。
他平常對别人說的話沒那麼在意。
可這樣的玩笑從馬駿嘴裡說出來,讓他想趕快找個地縫鑽進去。
馬駿抿嘴笑了一下,連忙轉移到一個嚴肅的話題。
“那個被你今天捕獲意識的人呢,他屬于哪個組織?”
華鴻曉知道,她指的是殺害自己爺爺的兇手。
“我不知道。他好像是潛伏在磨坊裡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