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鴻曉覺得過了三年。
反複做了好幾次實驗,他經曆了好幾個社會角色的轉換。
有居委會大媽組織社區活動,有上班族早晨在地鐵和公交車站趕場,還有貌似北漂的藝術家在地下室裡迸發激情地呐喊。
這些感知在做實驗的時候似乎很清晰,但實驗過後很快就變得模糊。有的時候華鴻曉都不知道自己是感知到了他們,還是做夢夢見了他們。
兩個振蕩器換來換去,結果還是一個樣。
星期三的晚上,最後一次實驗過後,朱迪向大家宣布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通過這幾天的實驗,那個計算共振頻率的公式被優化得更好,現在已經可以更精确的定位了。
壞消息是即使經過最大的優化,精确度還是隻有前後三天,方圓十公裡。在這個時空範圍内,任何人的意識片段都可能被随機采集到。
像北京這麼人口密集的地方,這麼大一個範圍可能包括好幾千人。所以能捕捉到那些跟華鴻曉爺爺或者神秘組織相關的意識,還是像大海撈針。
“明天就啟程去法國了。在那裡,尤其是那個什麼小鎮,估計人口密度不大。也許能捕獲一些有用的意識片段。” 朱迪鼓舞大家說。
華鴻曉沒有那麼樂觀。
爺爺的被害秘密隻能在北京找到。可他現在已經找不到線索了。
當他跟大家道别離開實驗室的時候,陳雯正在興高采烈地收拾實驗台。她已經等不及趕回寝室收拾去法國的行李了。
鄒靖忙着給振蕩器作最後的調試。明天貨運公司會上門提取設備,航空運輸到法國。
“别灰心,明天開始我跟你作一個星期的實驗,說不定能捕捉到什麼線索。“ 馬駿笑着安慰他。
一想到從明天開始可以跟馬駿在實驗室獨處一個星期,華鴻曉覺得心裡稍微有些安慰。
經過朱迪辦公室門口,看到門關着,裡面亮着燈。
剛才做完實驗,朱迪給大家交待了幾句以後,就急匆匆趕回自己的辦公室。
不知怎麼的,華鴻曉感覺好像以前經曆過一摸一樣的場景。
當他打開301室大門走出去時,這才意識到自己确實經曆過一摸一樣的場景。
那個黑影就在前方,身姿修長,站在光影交錯的樓梯口。
不同的是,這次那個黑影停留的時間,稍微多了幾秒。
她好像在看着自己。但臉龐籠罩在黑暗中,看不清容貌。
隻能看到那雙眼睛,還是那麼清澈透明。
今天,這眼神仿佛額外地傳遞出一種信息。
三秒鐘過後,黑影轉身離去。輕輕地,任何人也聽不見腳步聲。
這次她沒有上次那麼快。
是在等待我嗎?
是在邀請我嗎?
華鴻曉不知不覺地跟了上去。
就連走的路線也跟上次差不多。黑影專挑生僻的小路,走向一教。
為什麼老是解剖樓呢?
華鴻曉來不及害怕。他覺得今天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吸引着自己。
走進一教光線暗淡的大廳,那個人影飄向地下室。
不出所料。
華鴻曉有些遲疑。上一次跟過去的時候,都沒有意識到那是收藏解剖标本的地方。
現在他很清楚那下面有什麼。腳步怎麼也挪不動。
就僵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膽子很小。“ 突然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華鴻曉吓了一跳。轉過頭望去。
那個黑影,那雙清澈的眸子,在氣氛慘淡的一教大廳異常地顯得很炙熱。
她不是剛才下去地下室了嗎?怎麼還在這?
一個銀閃閃的東西突然向華鴻曉飛來。他本能地伸手去接。
雖然看不清楚,但是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這是什麼。
那個爺爺送他的最後一個禮物。
那個能讓他與爺爺建立意識聯系的神秘力量。
那個前幾天丢失的手表。
那個陳雯口中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華鴻曉呆呆地站在那。沒有時間去驚喜。也沒有時間去仔細察看。
黑影轉身就走。
華鴻曉覺得奇怪。要出一教的門,難道不應該是向自己這個方向走麼?
來不及多想,他拔腳追了過去。
身影突然站住。她的頭向左偏了偏,似乎在用眼睛的餘光警告後面的跟蹤者。
華鴻曉站住了。
一瞬間他有太多問題想問。
你是誰?
你和我爺爺是什麼關系?
那個神秘組織是什麼?
你從哪裡找到的這快表?
上次也是你把我引到這來的嗎?
那個磨坊的銅錢是你給我的嗎?為什麼要給我?
可是當他張開嘴,問出的問題卻是:
“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身影好像也怔了一下,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個問題。
停了一下,一個字輕輕吐出。
“瞳。“
然後一轉瞬,聲音和人影都消失了。
隻留下華鴻曉站在黑洞洞的空間。
這時他才感受到,這聲音像陣輕柔的風,寒冷而清澈。
就像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