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實驗室。
華鴻曉覺得這個看上去更像一個病房。中間有張床,兩頭有鐵欄杆,腿上安着輪子,很像病床。靠頭的一側,有一個半圓形像拱門一樣的儀器安裝在床頭。拱門上連着好幾跟線,分别通向旁邊不同的機器。
這些機器都立在地上,有大大的顯示屏和不同的按鈕。華鴻曉想起小時候跟朋友打的街機。隻不過那時候他們都是站着打。陳雯幾個,則坐在不同的機器前面。
隻有鄒靖坐在靠床的椅子上。他的旁邊有另一小的儀器。
“朱老師,我們都準備好了!” 陳雯用一貫甜甜的聲音說。
朱迪點點頭,把目光投向了華鴻曉。
“今天你體驗一下受試者的感覺,也就是我們所說的A。放輕松,你其實什麼都不用做。你就躺在那張床上,把頭放到振蕩器裡,然後閉上眼睛就行了。鄒靖在旁邊會給你做腦電圖,同時監測你的反應。陳雯他們幾個在那幾個大機器上調節振蕩器,好刺激你的大腦發出不同頻率的初級意識波。”
“原來那個拱門叫振蕩器。” 華鴻曉心想。他不介意把頭放進去,但是希望是陳雯或者至少馬駿坐在自己身邊。
他爬到床上,仰面躺進那個拱門。鄒靖把小機器上鍊接的十幾個電極一一安置在他的頭皮上。電極與頭皮之間有乳膠一樣的介質,很清涼滑膩的感覺。
華鴻曉能聞到鄒靖手指上的香煙味。
如果是陳雯或者馬駿,大概聞到的味道都會好一點吧。
“現在把眼睛閉上。放輕松。” 鄒靖說。
華鴻曉覺得,一個西北大漢坐在自己身邊,讓自己放輕松,似乎有些滑稽。
但是他還是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試圖排空腦子裡的念想。
耳邊覺得呼呼風響。大概振蕩器在工作。
華鴻曉本來害怕,這些對大腦産生刺激的機器會讓自己的腦子一片漿糊。畢竟,朱迪說他們現在隻能用随機的參數來刺激他的大腦,讓他大海撈針一般在這個世界上找到某個人的某種意識産生共振。
但是現在他感覺,腦子裡暈乎乎的,好像有很多感覺,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喝酒将醉未醉,似乎很惬意。
突然,他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旋律。他知道這是一段很熟悉的旋律,但是卻不知道出處在哪裡。
随後,眼前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剛開始很不清晰。但是慢慢地,跳躍的顔色平靜下來,他看到一個紅裙子的背景,披肩的頭發。
突然,披肩的頭發變成了一個女人的臉。剛開始似乎是一副驚恐的臉。幾秒鐘以後變成了燦爛的笑容。甜甜的,像陳雯的聲音那麼甜。
華鴻曉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睜開了眼睛。他不記得自己有睜開眼睛的動作。但是這些影像越來越清晰。
如果自己是閉上眼睛冥想或者回憶,那浮現的場景不可能如此栩栩如生。
随之而來的,還有一段聲音。好像是唱歌,又好像是在訴說。似乎聽到一句“心事全都被你發現”。
華鴻曉猛然想起,自己在做意識波共振實驗。難道有一個人被自己共振上了?所以說了這句話?
應該不會。對方又不知道這個實驗。在他或者她的腦海裡不會出現這個“心事被發現”的判斷。
“飛飛,去倒垃圾吧。“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眼前的畫面突然抖動,華鴻曉這才看清楚,那個甜甜的笑容,和熟悉的旋律以及歌詞,都是在眼前的電視裡放出來的。
接着眼前依次出現了牆,門,和簸箕。華鴻曉逐漸意識到,那個叫飛飛的人正在出門倒垃圾,而自己正在從飛飛的視角看到外部的世界。
出門以後的情景,華鴻曉覺得很熟悉。那不是爺爺奶奶住的老房子嗎?
爺爺奶奶住的是單位分的老樓房,一共五層。第一層的十幾戶人家,有着一字排開緊挨着的十幾個陽台。爺爺奶奶就住在第一層最靠左的那一家。
飛飛好像也住在一樓。他從陽台中間的台階上走下去,提着簸箕走到大樓的左側的垃圾桶倒垃圾。華鴻曉從飛飛的餘光裡撇到了爺爺奶奶住的那最後一間房。
隐隐約約地,似乎房子旁邊還有兩個人影。
華鴻曉很想扭過頭去看仔細。但是飛飛似乎對此不感興趣,徑直走向垃圾桶。
“時間這麼倉促嗎?“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華鴻曉知道,是那兩個人影中的一個。這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
畫面一轉,那兩個人影清晰地出現在眼前。看來飛飛也被聲音吸引,把頭轉了過去。
爺爺奶奶所在的最後一間房,再往左就是單位的圍牆。那兩個人站在房子和圍牆之間。那是一個絕佳的避人耳目的場所。
天,那不是爺爺嗎?
華鴻曉清晰地看到,人影中的一個,一個有點微胖,戴着氈帽的老頭,就是自己爺爺熟悉的身影。
另外一個,身材修長苗條,似乎是個女孩。穿着帶頭罩的披風,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就算她的臉,似乎也隐藏在頭罩下的黑暗裡。
但是在那黑暗之中,一雙眼睛閃爍着光輝。華鴻曉突然感受到了深邃,清澈,而又熟悉的目光。
那不就是301室門口的神秘女孩嗎?她怎麼在這?她怎麼會和自己的爺爺說話?
華鴻曉感到喘不過氣來。他很想張口呼喊,卻沒法撬動嘴唇。
他感到好像千斤重物壓在身上,自己必須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抵抗。
他不知道抵抗的到底是什麼,或者需不需要抵抗,因為身體的觸覺似乎告訴自己沒有東西壓在身上。他不敢放棄抵抗,因為他擔心一旦放松身體就會被無形的東西壓碎。
可是這樣真的好累。他覺得自己在一點點失去抵抗的意志。
突然,陳雯甜甜的聲音響起:“師弟,師弟,你怎麼了?”
華鴻曉睜開眼睛,看到了陳雯和馬駿圍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