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的态度引起了肖迎玉的極度不滿,這種突如其來的漠視,讓肖迎玉警惕地豎起了渾身的毛發,那是兩人在離婚之際,宋慈安常常對自己做出的冷漠行為。
盡管距離正式簽訂離婚協議書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将近一兩個星期,肖玉玉自認為兩人的關系算是得到了長久以來的緩和。
但肖迎玉仍舊對兩人那段長達半年的冷戰期記憶猶新。
作為肖迎玉法律認定的丈夫,夫妻倆需要除了日常履行肖家的義務,例如參加肖家祭祀,肖氏年會,慈善晚會,還需要偶爾出現在各大媒體前露露面,對外宣稱,兩人婚姻仍舊美滿,希望那些不靠譜的流言蜚語能及時斬斷。
但私下,面對肖迎玉,宋慈安通常會冷漠地拒絕一切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他們不會一起決定今晚的食譜,明晚出席酒會的禮服,甚至有一段時間,兩人對彼此都達到了厭煩的程度,即使早上在餐桌碰到也不會有半點交流。
車在道路上平穩的行駛,從崔家離開後,肖迎玉不知道宋慈安這是要被他帶到哪裡去。
他一句話也不說,肖迎玉也一個字不問。
開到半路,宋慈安忽然停了車,肖迎玉不知道他停下來是要幹什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别亂跑。”
宋慈安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緊接着開了車門,這是宋慈安下車後的最後一句。
他行色匆匆,看樣子是有急事,肖迎玉扒着車窗往外看,隻看到他一個背影。
他這是幹什麼去了。
肖迎玉在商場打拼了這麼多年,也深知今為魚肉,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除了坐在這兒傻等,自己是沒半點兒用處,也不好有什麼意見,隻好擡頭望着車頂,數着時間。
等了将近半個小時多,肖迎玉多次看向宋慈安離開的方向,可宋慈安絲毫沒有要出現的迹象。
肖迎玉一面抱怨宋慈安突然離去連一句話也不留給自己,另一方面,她雖然對宋慈安這個不太負責的行為仍有怨言,但宋慈安能來到崔家找她,已經算對她這個預備前妻盡了責任。
閑着無聊,肖迎玉打開了鏡子,第一次在變成泰迪熊後,好好地觀察自己現在這副模樣。
鏡子内,一個通體棕色的泰迪熊目光呆滞,它黑色的圓形鼻子頂在面部中央,看着十分癡傻,肖迎玉對着鏡子僵硬地扯開嘴角,它不太成熟地解鎖了自己的微笑,然後——成功被泰迪熊癡呆的模樣震驚到了。
“很醜,很普通。”
肖迎玉對自己做出了十分中肯的評價,如果是她,面對這樣一個醜陋的玩偶,估計連一分眼神也不會分,她恢複了原本的神色,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鏡子。
再過了将近半個小時左右,宋慈安還是沒有出現,肖迎玉甚至猜測宋慈安是不是已經忘了自己。
一個人坐着車裡傻愣着,肖迎玉被憋得慌,打算開個門透透氣。
她剛一開車門,腳都還來不及踏出去,門外被一道不清不重的力氣攔住了,狹窄的車縫頓時重新合上,肖迎玉頭上籠罩了一層陰影,她擡頭,宋慈安重新出現了窗外。
宋慈安眉頭微蹙,略顯責備地看向車裡那個泰迪熊。
結婚這麼多年,兩人朝夕相處,肖迎玉僅僅憑着這幾秒,隐隐發覺了他的不對勁。
她看着宋慈安迅速地繞過車頭,看着他急切地打開車門,他手裡緊緊地抓着一個塑料袋,塑料袋很沉很大,也不知道剛剛買了什麼,緊接着他坐上了車位,一下子把袋子扔進了後座。
塑料袋沉重的摩擦聲一下子打破了車内的安靜,一種難以言喻的别扭突然在這個狹小的區域蔓延,肖迎玉因為宋慈安把自己抛下,等了這麼久的耐心也即将告罄,她質問道:“你去哪兒了?”
宋慈安溫和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他看着肖迎玉,冷冷道:“你能不能不要亂跑?”
肖迎玉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她不明白,明明幾分鐘前面對崔閏月還是和和氣氣的,怎麼現在面對她要以這樣的姿态,她的丈夫為什麼總是以最冷血的方式對待自己,她幹癟着嗓子說:“我沒有亂跑。”
宋慈安:“你剛剛開門是要幹什麼?又要跑出去嗎?”
肖迎玉:“我隻想透透氣。”
“那你為什麼出現在崔家?”
他這副質問的架勢讓肖迎玉非常反感,肖迎玉停頓了一下,仰頭看着這樣的宋慈安。
車内一下子就又安靜了起來,外邊的喧嚣穿透玻璃,連帶着人都開始煩躁。
“我說了,不是亂跑。”泰迪熊玩偶沒有一絲表情,木讷地看着宋慈安,就連她怪異的聲音在這時也不顯得有任何突兀,她語氣冰冷,警告意味兒十足,“你能不能不要用這個語氣跟我說話。”
“好。”宋慈安點了點頭,他面無表情地插上鑰匙,他料到了肖迎玉會是這個反應。
他轉過身直視着肖迎玉,刻意的一字一句問她:“這次你又打算跑到哪裡?”
又?
他是覺得我隻是在任性嗎?
肖迎玉瞪大了眼睛,一股失望,一股無力忽然從心底蔓延了上來,明明失去了味覺,她卻覺得嘴裡一陣苦澀,她幾乎是怨恨地看向宋慈安,帶着怒氣質問他:“你是打算惹我生氣嗎?”
宋慈安:“你認為我現在隻是想惹你生氣。”
肖迎玉:“難道不是麼?”
宋慈安無奈地看着眼前的玩偶,她這樣小,就連發火的樣子也沒有一點兒威懾力,隻是捏緊拳頭,倔強地看着自己。
他不應該和肖迎玉拌嘴,起碼這個時候不可以。
宋慈安企圖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放輕聲音:“你不擔心發生什麼嗎?”
“會發生什麼?”泰迪熊滿不在乎的譏諷他,“你在瞎擔心什麼?”
就是這樣,這是多少次了,肖迎玉總是這樣,對所有人,包括他,在第一時間伸出利爪,恨不得鬧得兩敗俱傷。
宋慈安苦澀地扯了一個笑,他眼中劃過一絲悲哀,自嘲道:“是我在瞎擔心。”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肖迎玉說,她不願與宋慈安繼續溝通,她是有錯,錯在自己的确沒有遵守約定待在家裡,但宋慈安怎麼能這樣對她發脾氣,他真是裹了兩層臉皮,對别的小姐好聲好氣,為什麼一對上我,就恨不得大吵一架,她負氣地轉過身去,看着窗外,“我可以自己解決的。”
“不管你?”宋慈安不知道肖迎玉是怎麼講出這些任性的話的,于是他壓低聲音,從發現肖迎玉不見後便不斷攀升的急躁終究被她這句不輕不癢的話刺激地冒出了頭,“是你被卷進洗衣機的時候不管你,還是你忽然消失不管你,還是你被人當成了玩具不管你。”
泰迪熊沒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