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次揉了揉幾個小孩的頭發，把書包的拉鍊打開遞給他們，鼓鼓的書包裡竟然全都是零食。

這時，一道帶着咳嗽的蒼老聲音傳過來：“你又亂花錢！”

林憶安直起身體走過去，扶着院長走到小石桌前坐下，笑着說道：“這些不要多少錢。”

院長歎了一口氣，慈祥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這些都是你自己辛苦兼職賺來的錢，你要留着以後上學用，下次不要再買了，我身上還有積蓄，不會餓着他們的！”

老人說完後，又猛地咳了好幾聲。

林憶安皺着眉擔憂道：“我怎麼感覺你咳得更嚴重了？”

院長搭在腿上的手指一僵，故意闆着一張臉道：“你都多久沒回來看我了！”

随後又放緩了語氣，摸了摸少年的手背：“之前的咳嗽一起好了，這次是天氣突然轉涼，沒注意凍着了。”

半大的少年鄭重地點了點頭：“那我再給你買點平常經常會用到的藥。”

迎着微風吃着晚飯，幾個人圍在桌子旁邊，院長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吃的正香的少年，說道：“昨天院裡來了幾個人。”

林憶安夾起青菜，随口道：“來領養的嗎？有看上的嗎？”

院長放下手裡的筷子，搖了搖頭，說道：“是來……找你的。”

“我？”林憶安詫異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他是“非賣品”，這一點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因為院長辦公室的桌子上有一本記錄每個小孩基本情況的冊子，而在他的名字後就有着“非賣品”三個字。

那是他上小學後偷摸去辦公室裡改的，後來院長也沒塗抹掉，就一直留在那裡，他想不通怎麼還會有人來找他。

而且他在這裡又沒有認識的人。

院長望着他滿臉疑惑，笑着說道：“不是來領養你的，你都這麼大了，可以放心了。”

少年更加疑惑：“那是誰？”

院長蒼老的嗓音響起：“他說他是你的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林憶安放下筷子和不剩一粒米飯的空碗，神情嚴肅，肯定道：“肯定是騙子，你下次再遇到這種人，不用理他們，小心他們賣你保健品。”

随着年齡的增長，人的記憶會倒退。

年邁的院長早就不記得當初那個坐在輪椅上像個小天使的娃娃，他聽了林憶安的話，在下一次對方又找來時，笑着道：“抱歉小同學，我問過他了，他說他不認識你，你也不是他的朋友，我看你也不像是個騙子，但還是不要在這溜達了，要是被他碰見，他可能會說你是騙子，然後報警抓你呢。”

院長雖然記性不好了，但看人還是很準的。

他能看出這個少年沒有惡意，但既然林憶安說了這是騙子，他還是開口驅趕對方。

自從那天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對方了。

而江平市第一中學初一的那名像洋娃娃一樣的少年也轉學了，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他斷了與所有人的聯系。

包括他心中的那個人。

之後的片段像人生的走馬燈一樣，快速地展現在眼前。

留在福利院的少年長得越來越高，成績越來越好，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但身邊的朋友家人越來越少，年邁的院長在幾年後因病逝世，福利院裡僅有的幾個小孩也移交到别的福利院裡。

破舊的福利院最終倒閉了，少年沉默地把大鐵門鎖起來，背上書包，拉着行李箱坐上了前往溪甯市的火車。

而遠在國外的洋娃娃少年，依舊坐在輪椅上，隻有最親近的那一男一女才知道他其實可以站起來，他變得越來越沉默，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少，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多。

直到那天，他發瘋的樣子被人看見了，随後他被送去了著名的療養院進行治療。

兩個少年的背影越來越遠，被圍在鏡子前的青年動了動眼皮，眉頭緊皺，好像正在做着什麼可怕的噩夢。

另一邊在第一層鏡子裡的巫讷卻猛地睜開眼，久違的窒息感緊緊包圍着他，他感覺他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他現在立刻馬上就要見到安安！

沉睡的觸手變得更加暴躁兇猛，無差别地開始攻擊周圍的鏡子，最後隻剩下一面鏡子。

指尖碰到鏡面時，裡面忽然有股吸力，他放松身體，轉眼就被吸進去了。

與此同時，在浴室裡找入口的路邈也發現了進去的方法，他把手心對着鏡面，嘴唇微動：“動。”

堅硬的鏡面像活過來一樣，變大，随後男人走了進去。

然後他看見了兩個抱在一起的身影。

是他老婆和那個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