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神色微怔,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也不知戳中了什麼笑點。
“上車,天快黑了。”
陳夏檸自認為不是聲控,可他的嗓音就是很好聽,令人心情愉悅的那種。
在她發呆的片刻,男人已經撈起行李箱塞進電車前面空隙,她的行李箱不大,放進去剛剛好。
他回過身瞧了她一眼,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到下颌,松了松黑色的束緊帶。
“不用,你戴着吧。”陳夏檸急忙擺擺手,找好理由,“我怕熱。”
男人搭在帽殼的手往下滑,一氣呵成地将擋風面罩拉下,慢條斯理地活動頭盔,“我覺得太緊了。”
陳夏檸:“......”
好吧,自己想多了。
兩人先後坐上車,男人擰動把手,前面是下坡路,電車緩緩朝前行駛,坡度太陡時,他雙腳落在外面增加摩擦力。
陳夏檸雙手抓住身後的鋼管,以免因為慣性撞上他。
“你知道去希望小學的路嗎?”她說這話純粹是為了找話題,笃定他說知道。
然而對方并不按常理出牌,“你開導航也行,我也不确定自己會不會拐到山溝裡。”
“......”
落日早已消失不見,漆黑的幕布隻有半片月牙和稀疏的星點。
電車開啟前後燈,在烏漆嘛黑的路上緩慢行駛,左邊是山右邊傳來海浪漂打聲,晚風似乎更強烈了。
“你就這麼相信我?”
男人說話聲被風吹得細碎,陳夏檸啊了聲,沒聽清。
他嗓音擡高了點:“我說,你不怕我是壞人?”
“你頭盔上有公安局的标志,”陳夏檸不緊不慢地推測,“你應該是新來的吧,實習警官?兩個月前我來過朝陽島,這邊皆是老老小小,公安局也沒有年輕人。”
況且當地的民風淳樸,公安局的人員說,他們這邊治安很好,接到的案件就沒有什麼偷竊殺人之類的,全都是自然災害,山林起火墜海等。
地方小,職能分得不是很清,當地公安局幾乎包攬了所有公共事務,為群衆解決各種日常麻煩。
男人沒回答她的問題,轉問:“那你呢,為什麼要來?”
“我是輔導員。”陳夏檸說,“特地申請暑假來朝陽島陪伴留守兒童。”
“怎麼沒人送你過來,一個女孩子黑夜走山路多不安全,這點安全意識不需要多說了吧。”男人語調懶懶的,說着說着語氣突變,轉而吐槽,“海事大學就這麼對待支教老師的?”
今天這狀況她着實沒想到,陳夏檸并沒有把責任推卸給别人,好聲好氣地說:“就我一個人也不用大張旗鼓,不過來之前和林校長聯系需要有人接,她應該有事在忙,電話一直打不通,我就隻能自己走山路了。”
她補了句:“還好碰見你巡邏了。”
陳夏檸自行腦補這位“新人警察”巡邏偶遇她,内心小小雀躍了一小會兒,而後恍然詫異:“你怎麼知道我是海事大學的?”
男人肩膀抽動了下,胸腔發出愉悅的顫抖,像是在嗤笑她遲鈍的反應能力,“你衣服上不是有字麼?”
陳夏檸低着頭,揪着内搭白色T恤衫往外扯,上面的字體不大,但深藍色字體線條以白色為背景闆,倒也顯眼。
她點頭連哦兩聲,誇贊:“你視力不錯。”
“......”
尴尬。
她不太會跟陌生人搭話,盡管對方是個超級大帥哥。
然而下一刻,男人又将局面推向更尴尬的餘地,語氣帶着十足的嘲笑:“你的腦回路也夠清奇的,要給一個警察路費,你敢給,對方敢收麼?”
陳夏檸:“......”
是有點冒犯人家的職業了。
她這是被下午拉客的阿姨代入過深,還沒出戲呢。
陳夏檸肅然起敬,想喊警察叔叔又覺得不符合年齡,隻會更加冒犯這位帥哥,幹脆省略稱呼:“我剛剛想着不能讓你白跑一趟,大家工作都不容易.....是我思慮不周了。”
他不鹹不淡地嗯了聲,應該不在意這事兒,跳到另一個話題:“還有,這裡叫zhao陽島,不是chao陽島。莫不是弄混了北京朝(chao)陽區的讀音?”
還真是。
這個島的名字她念對念錯全憑下意識。
陳夏檸讪笑了下:“我有點迷多音字。”
“哦,那你别帶壞小朋友。”男人漫不經心道,“他們七月五号放假,你這兩天可以惡補一下拼音。”
“......”
他怎麼有種在挑刺,教育她的樣子。
算了,别計較了。
小心他把你扔半路,她心想。
須臾,導航提示音:“左轉,距離目的地還有一百米。”
與此同時,林梅校長的電話打過來,抱歉道:“不好意思陳老師,下午學校有個孩子摔傷,我送他去醫院就把你這事忘了。你現在到哪了?”
望着前方影影綽綽的學校,陳夏檸心裡那點怨氣煙消雲散,好脾氣道:“沒事兒,我快要學校門口了。”
林梅:“那行,我這就出門迎接你,宿舍給你收拾好了。”
“嗯好,麻煩了。”
電動車停在學校門口,男人将前面的行李箱拿下來,人還坐在車上。
陳夏檸從車上下來,微微颔首:“謝謝您了。”
“熱心警官。”
男人目視前方,輕咳了聲,眼尾彎起:“我可沒承認自己是警察啊,這裝扮是我偷來的。”
“......”
陳夏檸瞳孔放大,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