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它痛苦翻滾是因為腹上傷口正被火焰灼燒。
蛇頭忽然抽緊仰天,從它下颚處斬出一段金紅劍刃。
劍刃!
是霜天曉的劍刃!
他還沒被吞下蛇腹,隻是被困在巨蛇的下颚處!
楚江蓠眉目一顫,反手從儲物戒裡掏出一柄鐵劍。
劍體沉重,入手便拽得她下墜。
這是她煉制失敗的凡劍,雖沒有削妖斬魔的能力,但劍柄處被她嵌了九天陽雷陣。
劍非靈劍,但陣法有效,隻差靈力激發。
她再度取出盛露,貼着劍柄抓緊,積蓄靈力激發陣法。
盛露雖萬分危險,但眼下唯一的破局機會便系在盛露上,她已顧不及之後會有哪些連鎖反應了。
直到陣法激發,劍柄亮起淡淡金色,她做好了所有準備,才步出拒止陣。
她便這麼提着劍,劍刃指向巨蛇。
……
鮮紅如海的蛇口裡,霜天曉一手撐着巨蛇上颚,一手抵着長劍。
長劍一點點捅開腳下柔軟的血肉,将他身上濺滿了蛇血。
蛇血粘膩腥臭,比死了十天的爛魚還要腥臭。
一條豔紅蛇信忽地卷上他的腰,試圖将他扯離長劍,卷進腹中。
他抓緊長劍,同蛇信拉鋸着,強撐着保持自己的位置,避免掉入蛇腹的深淵。
蛇腹裡的惡臭遠勝于蛇血,被蛇信這麼一卷,直接撲進了他的口鼻。
大腦被熏得巨痛,痛得幾乎失去了知覺,眼前的深淵卻越來越大,随時會将他吞噬。
他慣常是有些潔癖的,自辟谷以來,就未再吃過任何東西。
那些或沾了露水,或沾了浮塵的靈果,他從來都是遠遠避開,一動不動。
原因無他,别人碰過的太髒,他嫌惡心。
他的潔癖到了種近乎癫狂的地步,隻要碰一下别人,就會嚴重過敏。
過敏從不受他控制,他也不記得原因,隻隐約覺得同他的過去有關。
可惜的是,自他在天雷秘境裡醒來,被系統綁定上的時候,他就忘了過去的很多事情,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姓名,隻能感覺到自己心裡缺了一塊什麼。
那塊缺失讓他很讨厭弄髒自己,并時常為此發瘋。
現在,在這蛇口裡,它腥臭的血肉擠壓着他,試圖将他送進更加密閉腥臭的胃袋之中,而他卻隻能無力地下滑。
難道他注定要死在,他最讨厭的腥臭的地獄裡嗎?
他沒法去想,連思考的心思都沒有,滿腦子都是疼痛與惡心。
這種鼓動的瘋狂幾乎要剖開他額頭的動脈,将他撕成一段段碎屍。
他的心已疲憊不堪,甚至覺得就此放棄也挺好。
但他的大腦裡似乎有另一個他。
他們不在一個時空内,他看不見也摸不到,卻被對方暴烈的思維影響着。
那是屬于他大腦的理智部分,将他心中的情緒與恐懼全都分食一空。
他的身體、他的大腦、他的一切知覺都被冷漠的理智奪去,然後強行求生。
他用力地蹬着腿,試圖将腳下的巨蛇的血肉蹬碎。
大約是人到生死關頭,求生欲會奪走一切情感精力,成為身體唯一的主宰。
但那條臭蛇也不是好惹的,它立刻鎖緊了上下颌,兩邊骨關節交替,一左一右,一左一右地把霜天曉往它肚裡壓。
眼前的深淵更近了,他大腦裡的理智更加癫狂,毫不猶豫地伸出腿,卡住了巨蛇的牙。
溫熱的血噴了出來,噴上了他的衣角。
他又被弄髒了許多。
骨頭被咬碎的疼痛襲來,他感覺到額頭的汗水滾下來,沾進眼睛裡,又疼又澀。
眼睛會有味覺嗎?
為什麼眼裡的汗這麼鹹?像是鹽巴糊進傷口,好痛!
但他的大腦似乎感覺不到這些混雜的疼痛,居然冷靜地、迅速地畫了道陣法,封住了自己腿上的血脈。
被蛇咬住的腿不再噴血了,仿佛成了條義體假肢,面無表情地被舍棄,将吃人的魔鬼死死擋在地獄的門裡。
是那道陣法,不僅封住了他腿上的血脈,還将他的腿石化成了鋼鐵。好處是,那條臭蛇終于停下吞食,不再活動。
它徹底被他的腿卡住了。
眼前的深淵不再向他靠近,隻靜靜地懸停在那裡,似乎是極神秘的海底寶藏,在等待着誰主動跳進去。
就算是海底寶藏,也是血海冥河的寶藏,沒人會蠢到跳進去。
但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就是那個蠢人。
因為他的心确實在這一刻被吸引,變得蠢蠢欲動。
但他的腦海裡還有别的聲音,是一道極為刺耳的電子音。
【别心存僥幸了!宿主你打不過的,死亡概率已經突破百分之八十!!還是快開雷靈珠吧。】
雷靈珠?
雷靈珠!
他在恍惚中忽然想起,确實還有這麼個好東西。
這東西蘊藏着天道的真正力量,足以毀天滅地,撕裂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