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克出事了?瓦倫把赫米埃的兜帽往下一摁,示意他跟着往前走:“我們去前面看月亮。”
赫米埃沒有聽清他的鬼話,隻是對他的舉動感到很奇怪:“你為什麼要玩我的帽子。”難道單憑我的頭發已然無法滿足你了嗎。
瓦倫大踏步往前走,輕飄飄的一句話逸散在風裡,剛好被赫米埃聽見:“如果可以我真想給你找找鏡子——你知道我是究竟怎麼能夠發現穿着變色鬥篷的嗎?”
赫米埃問,說實話他有點納悶:“為什麼。”
“你的帽子,”瓦倫放慢腳步等他,眼底沉澱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最上面沒能拉緊,一直露着你的額頭。”
當然,裸露的不止這一點。
“……”
赫米埃可疑地沉默了。
然後将帽子嚴絲合縫地捂緊了。
銜信鷹的尖叫更加劇烈,一個愈來愈清晰的指引。就在這樣一片連綿不絕的指引之下,淡黃的月光與層層疊疊的碧綠之間,突然出現了一抹冷淡的顔色。
有人——直覺讓赫米埃警惕地往後一躲,順勢回頭,看見高聳的尖塔,頂部似乎是個中空的大房間,其中充斥着變幻的灰棕白色。
“鷹舍。”瓦倫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檢查你的背後,反應很及時嘛——那可是個好地方。沒了它,整個科裡克特的魔法通訊網絡都得‘嘭’地一聲消失。”到了那時,所有的八卦小報隻好乖乖爛在曼克的倉庫裡,等着來年長出一堆又一堆豆子苗。
“我小時候,”赫米埃從一片鋸齒形的暗紫色花瓣背後觀察不遠處的烏珀,“每當遇見繼母時就會這樣做。這并不是一件難事。”
準确來說,隻有當他的繼母生氣時,幼小的赫米埃·佩爾曼才會選擇這樣做。但事實上,根據赫米埃的判斷,繼母幾乎每天都在生氣。因此他必須每天都躲起來,防止挨一頓打。
瓦倫沒有聽說過勇者的過去,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毛,可是一時之間沒有追問。因為那個人——從顔色可以看出,他是烏珀——開始緩緩地移動。
月光照耀,如影随形。
這時他們才發現,在烏珀那層如同霧一般的藍發之下,是一把造型相當詭異的藤椅——環繞着它的是一圈又一圈銳利的暗綠色木刺,哪怕連本應提供給人落座的位子都不例外;每個木刺的尖端都顫顫巍巍地開出一朵鮮黃的花朵——更加奇異的是它們隻有兩片花瓣,緊密地合在一起,像是鳥類的喙。
一陣風吹起烏珀的長發。赫米埃驚悚地發現,失去了那層掩蓋之後,他的整個身體看上去千瘡百孔。那無數個或大或小的血孔中沒有一滴血,卻彎彎繞繞扭動着鑽出數不清的帶刺的藤蔓。
這時恰好瓦倫貼在他耳朵旁邊說話,哪怕是勇者也不由得一激靈。
“你發現了嗎?”魔王帶着輕輕笑意的鑽進他的耳孔,“我們走錯路了。”
赫米埃皺着眉仰了仰頭,避開瓦倫的氣息——這使他很癢:“沒有。這裡是花園。”
瓦倫卻搖了搖頭:“也許你可以擡頭看看。”
頭上并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東西。赫米埃确信瓦倫又在耍他。
“那好吧,低頭,”瓦倫的聲音離開了他的耳朵,“看曼克。”
赫米埃不想看曼克。
“我判斷你又在戲耍我。”他說,堅持不低下他高高揚起的頭顱,“别指望我上你的當。”
“……我沒有戲耍你。”瓦倫無話可說,“我真的沒有。你要知道,我是一個真誠的人。”
赫米埃冷笑一聲:“是嗎。”
其實你連人都不是。
他剛要開口,瓦倫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後把他的下巴往下拽。在那一瞬間赫米埃覺得自己的下巴要永遠的與它朝夕相處的兄弟們說再見了。
疼痛令他說不出一句話,隻能聽着瓦倫那讨厭的聲音:
“親愛的,你難道就不想低下頭看一看,有什麼正在對着你的眼睛嗎?”
鬼使神差地,赫米埃低下頭去,與此同時,眼珠上移——
一張蒼白的,深深凹陷的大臉猝不及防地占據了他的所有視線。
大臉上嵌着兩顆金黃色的眼珠,此刻正緊緊盯着他。
赫米埃瞳孔猛然放大。他覺得自己用盡了本來就不算太多的素養來維持自控力——總不能吵到别人睡覺。
可是他的下意識令放在佩劍紅寶石柄上的手緩緩握緊,預備随時将它拔出來。
而提示他的瓦倫卻像隻是看到了一朵花那樣冷靜。
“你好呀,曼克先生。”他作出很溫和的樣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