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普通造物。”赫米埃回答，“隻能裝點小東西。”

法羅在背後豎起一根手指讓他倆不要再閑聊了。他們已然到達了軌道盡頭，然而面前空無一人——或任何活着的東西。隻有堆放在地上蒙着油布的幾個大貨箱，金屬包邊隐隐泛着光。

大約是五分鐘後，油布上突然凸起了一個大包，伴随着摩擦發出的窸窸窣窣，它以一個驚人的速度開始向他們移動。

這場景實在是有些詭異。赫米埃微微皺了皺眉，帶着皮手套的手緩緩靠上了劍柄——

一隻穿金戴銀，油光水滑的臭鼬滑到了地上，狼狽但不失倨傲地看着來客：“貨呢？”

瓦倫看着這黑白混雜的小東西慢條斯理地拿出金鑲鑽的梳子整理自己的儀容，感到滑稽非常。然而他忍住了，隻在心裡嘲笑了一下，然後神秘莫測地拿出他的小袋子：“我想你需要準備一樣容器。”

臭鼬不屑一顧地翻了個白眼，往地上撒了一把導向粉：“鑽石，還是魔礦？”

他剛才就看出來了，這黃毛小子像是少爺，拽天拽地的；那個棕色的家夥估計是他家的仆人或者侍從，說不上什麼話；紫色卷毛看着像侍衛，腰上那玩意看着倒挺貴……

三個家夥看着都不像能打交道的樣子。臭鼬撚了撚脖子上的金鍊，眼睛不懷好意地滴溜亂轉。

“都有。”瓦倫看着小礦車從軌道那一端晃過來，慢慢把袋子打開，“你能付多少，我們就有多少。”

臭鼬拉着車鍊把小車拽過來，毫不掩飾地冷笑了一聲：“瓦利菲斯保佑，您最好真能拿出來。”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口氣還不小。

赫米埃皺了皺眉。按照他有限的認知，這種時候人們一般都說“阿爾瓦弗勒”。真奇怪。

但很顯然，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在意這個問題。

瓦倫倒提袋子，各色鑽石流水般灌進小車中，片刻後小車上就冒起了一頂鑽石三角帽。臭鼬看得眼睛都發直，心說這小子還真有錢哩。

法羅咳了一聲，催促臭鼬快點。方才卸貨的聲音掩蓋了他肚子的叫聲，他咬咬牙，決定今晚宰瓦倫一把大的。

臭鼬回過神，拍了拍手，礦車開始劇烈地在原地旋轉起來，片刻之後吐出來一顆青色鑽石。

臭鼬把它撿起來抛回給瓦倫：“用魔力标記過，拿走。”

預料之中。瓦倫接過，塞回壓縮袋：“剩下的都沒問題了？”

沉默告訴他沒有問題。一把小戥子在車裡上下翻飛，飛完後開始尖銳地報數：“一千五百四十八顆！一等鑽！”

一等鑽代表一批科裡克特品質最好，個頭最大的鑽石。臭鼬梳毛的手頓了頓，心裡飛快打着算盤。

瓦倫看着他：“先生，給錢吧。”

臭鼬在各個地下黑市裡摸滾打爬十幾年，早就看透這些千奇百怪的供貨商哪些能坑哪些不能，眼前這批人就是最受歡迎的羊毛——人傻錢多的少爺，裝備高級的侍衛和欲言又止的仆從，貨源靠譜，對市場一竅不通，八成是金房子住膩了給人家坑來了。臭鼬眼睛一閉一睜，張口就是坑錢的話術：“一顆一百八十金，算算。”

态度要傲慢，顯得理直氣壯。

瓦倫和法羅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這小東西看着老奸巨猾，報價倒高出他們上次出售價格的百分之十！瓦倫清了清嗓子，就要拍闆：“那——”

赫米埃回想起在王都賣卡達拉果的日子，偶爾聽見的王都征貨士兵報的價錢，似乎要比這高出不少。

而士兵征貨的報又價一向要比市價少百分之二十，這老臭鼬的價格肯定不對。他聽着瓦倫似乎就要應下，連忙拔出佩劍，橫在瓦倫和臭鼬之間：“麻煩稍等片刻。”

臭鼬莫名感到一陣不妙，卷毛侍衛一臉平靜的殺氣，這生意恐怕成不了。他偷偷瞄了一眼黃毛少爺，發現他居然神情自若，沒有一點阻止的意向，心想這會兒恐怕得栽。

紫色卷毛維持着這個姿勢不動，橙色的眼眸轉向臭鼬：“這位先生。請原諒我無禮的插話。”

确實很無禮。但是黑白的先生被唬住了，沒有開口斥責。

“根據市價，一等鑽的價格一般在二百六十左右。但考慮到我們的交易環境，我們将價格降到二百四十金五十銀三十二銅一顆，您看這樣可以嗎？”

老臭鼬拉下臉來：“……我的魔道具損耗以及運輸呢？”

“二百三十七金九十二銀十九銅。”赫米埃面無表情地将劍刃往臭鼬的方向靠了靠。

臭鼬打了個冷戰，往後退了一步。他剛才一眼看出這玩意由一等魔礦鍛造，揮下去能把他整個鼬削成兩半，隻好妥協：“……成交。現在把劍放下，小子！”

赫米埃看着貨箱裡的錢币一顆一顆飛進瓦倫的壓縮袋裡才把劍插回去，并沖心有餘悸的臭鼬微微颔首：“很高興您能理解。期待下次與您合作。”

回答他的是怒目而視和一聲懦弱的“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