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琢磨了幾日,覺得那些在街邊兜售繡花絲帕和香包的活計自己也能做得來,但繡花需要的技藝太難學,絲帕也貴她買不起,便學着去采各種花草,曬幹了做成香包來賣。
但從乞丐到小商販可算是跨了行當的,也沒有那麼容易,她一咬牙,把自己乞讨得來的所有收入共計九百多文錢,全部拿去置辦了做香包所需的布料和針線等物品,但卻忽略了自己根本不會幹針線活這件事,以為那沒什麼難的。
事實證明縫出一個好看的香包也沒有那麼簡單,她多次紮破手指縫出的香包造型醜陋,根本賣不出去。
但她不氣餒,去跟生意好的賣香包姑娘取經,被各種漠視後,她就恬着臉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幫着吆喝,磨了好幾個晚上,姑娘看她也實在可憐,終于答應教她縫香包。
她屁癫屁癫地跟到人家裡,卻被院裡大片晾花的架子給驚到,想到自己在破廟裡那塊草席上晾的一小堆幹花,自歎太不如。
姑娘教了她各種針法,還順便指導了她各種花包的配制比例,令她獲益匪淺。
柳巧回去後苦練了幾日,終于縫出了像樣的香包,賣出第一個香包的那個晚上,柳巧高興得又哭又笑的。
憑着乞讨時學會的察言觀色和厚臉皮,她的香包越賣越好,不但能吃飽肚子,每日還能略有盈餘,喜出望外的柳巧小心地将它們存起來,幾個月便攢夠了一筆小錢,在一個賣菜老人院裡賃下了一間小屋,雖然破舊,但她終于有了一個固定落腳的地方,不必再擔心安全的問題。
原本日子這樣過下也還不錯,但因為賣香包不能再塗髒臉,柳巧的美貌漸漸被注意到,開始被不少人觊觎,有人甚至直接問價,要收她做小。
柳巧從未想過要給人做小,全都義正嚴辭地罵了回去。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一天晚上,酒樓夥計來找她說要收什麼站位費,說她在酒樓門口賣東西影響了生意,要收一筆小錢作為補償。
柳巧很是錯愕,每日蹲守那麼多店家,從未遇到這樣的掌櫃,居然要從她們這種都算不得生意人的手裡摳錢。
她自然不肯給,但又不想失了這個銷量頗為可觀的位置,便陪着笑臉跟夥計說好話。
夥計卻道:“你給我說沒有用,我就一個聽話辦事的,你得去找我們掌櫃的,他說了算。”
柳巧無奈,隻得跟着他上了樓。
樓上都是些雅間,她從前乞讨時都直接被攔在下面,從沒上來過。
夥計一直将她往裡領,最裡面的一間看着外面裝飾得都要比别的更貴氣些,柳巧猜應該就是這裡。
果然,夥計把她讓進去,離開時順手帶上了門。
出乎意料的是,這位鄭掌櫃看着倒挺年輕,不到三十的模樣,長相也端正,穿一身深棕緞面衣衫,整個人安靜地端坐在對面,顯得貴氣又不失儒雅。
對她也是甚為和氣,桌前還擺了茶點。
“倒不是我不講情面,”鄭文陽淺笑道,“實在是如你這般在擠在門口賣小玩意的太多了,我不得不出面做個樣子,等會兒你出去就同他們說交了幾吊錢,震懾一下那些人,也省得他們都堵在酒樓門口,妨礙我做生意。”
柳巧覺得門口也沒有那麼多賣玩意的,但他既然不是真收自己的銀子,就一切都随他怎麼說了,心下也生出幾分感激。
鄭文陽一臉善意:“想必你還沒有用晚膳,這裡有些茶點,你自便吧。”
桌上擺着四盤樣子精緻的點心,還有一壺茶水,兩個茶盅,看着倒似專門為她準備的,但柳巧覺得應該不是,哪個掌櫃會為一個賣玩意讨生活的準備茶點。
“不必了,我等會賣完香包去買兩個燒餅吃就成了。”柳巧還沒有吃過這麼好的東西。
“你不要多心,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看你們在這般春寒料峭的夜裡在外面讨生活太不容易,剛好前面會客剩了些點心,如果你不餓,哪怕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被他這麼一點破,柳巧倒有些窘,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卻不領情,便低聲道了謝,坐下來吃了幾塊點心,喝了兩杯茶。
鄭文陽在對面全程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喝完茶後,柳巧覺得身體暖了起來,甚至有些過于暖和,讓她開始昏昏欲睡。
她隻當是自己今日起得早了身上疲累,坐了這一會兒乏勁上來了,起身道謝就要出門,剛站起來卻是一陣頭暈目眩,趕緊扶住桌子才沒摔下去。
“你怎麼了,是不是太累了,可以在這歇一歇再出去。”
鄭文陽聲音裡帶着關切。
“不用,我沒事……”
柳巧此時眼前已經模糊,也驚覺到似有哪裡不對勁,可她還沒想明白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