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說也已無所謂,馬上整個淮州的人都會知道了。”邱錦倒是很淡然。
原來,在他們去青安期間,留在淮州的官員奉太子令,細查了淮州時疫中本地官員的渎職情況,借着前期暗中查訪所得官商勾結拉高藥價的種種罪證,很快便鎖定了淮州知州于開濟與同知李勉等人。
而所謂的官商勾結,首當其沖的就是藥商會會長溫守賢,此人圓滑市儈,心思缜密,眼見于開濟等人被徹查,驚覺朝廷這次動了真章,自知難以逃脫,派人将藥商會賄賂官員的帳本交了出來,同時留了話,因不想讓年邁的父親看到自己锒铛入獄,請容他幾日将父親送回徽州老家,官兵雖立時便奉命追了過去,卻并無所獲。
後來才知,溫守賢的老家并非在徽州,而是荥山,南轅北轍,自然是追不上的。
沒想到,他還真如約回來了。
姜緻想起他在馬車裡說的那些話,心中也有些感慨,能将一個那樣的天崩開局走到柳暗花明,卻又被利益所惑行差踏錯。
她又想起一個重要的事,“謀害太子的人呢,查清了嗎?”
“丁存與趙明勳在牢中被人下毒意圖滅口,誰知那趙明勳命大,被發現得及時,救了回來,經此一事,他很快交代了背後指使,正是安撫使朱修,朱修在刑訊之下,很快供出幾位同謀,并說出了背後主使,你猜是誰?”
姜緻想了想:“三皇子?”
邱錦難得地露出訝色:“你怎麼知道?”
她賣了個關子:“我為什麼就不能知道?”
邱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好吧,我從來子母閣的官夫人們口中聽到的。”
“原來如此,其實我原本也不太看好太子,他性子過于綿軟,但現在看來,相較于三皇子來說,他是更合适的選擇。”
翌日,溫守賢便被帶到府衙,與于開濟等人當堂對質,互相攀咬之下,很快便各自定罪。
至此,淮州治疫也算是塵埃落定,幾位主要官員落馬,連帶着的還有些當地士紳,在巨大的利益誘惑下,許多人铤而走險,私囤藥材在黑市高價出售。
因着人口流動,淮州周邊地區也受了波及,雖疫情遠沒有淮州嚴重,但也搞得人心惶惶,都會提前備一些藥,這也讓各地藥材商們大發橫财。
寶墩被邱錦送進了書院,姜緻帶了些吃食和衣物去看他。
他見姜緻終于回來了,開心地黏在她身邊,講着學院裡的趣事,得知她即将回京的消息,頓時又蔫了。
姜緻安慰他道:“你要好好讀書,若是能考取功名自然是好,即便不能,多學些東西以後才能更好地安身立命,等你長大後,就會發現京城并沒有那麼遠。”
寶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戶部兩位官員并六位郎中,還有林老太醫,他們中有些是原本體質孱弱,有些是因為年紀大了抵抗力差,感染時疫後沒能挺過來,因為怕将屍身帶回去會傳播時疫,便都在淮州進行了焚燒,隻帶了骨灰回京。
來時好好的,回去變成了一把灰,可以想見其家人得知噩耗該有多悲痛,天災固然無情,其中的人禍更可恨。
因此,回京的格局與來時不盡相同,最前面一輛馬車内裝滿了骨灰壇子,最後面則跟着幾輛囚車,苗太醫因感染肺痨,獨乘了一輛馬車。
回程的氛圍因而也比來時更為沉重,一開始的幾日,幾乎無人交談,随着離京城漸近,想着就要見到挂念自己的家人,衆人的情緒也開始激動起來。
姜緻也好想姜婆,想念李迎兒柳巧馮大哥他們,還有可愛的小彌遠,這段日子他應該又長大了不少。
離京之時剛過完年,歸來已是陽春三月,山青天藍,百花綻放,綠枝随風輕擺,映在水上倒影重重,相映成趣,飛鳥偶爾用翅膀拍打水面,激起一圈圈漣漪。
姜緻正看着窗外發呆,忽聽邱錦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覺得我明日就上門提親如何?這樣我們可以趕在春末完婚。”
姜緻呼吸一窒,不由道:“你想得挺美的,但我娘可不一定會這麼痛快地答應。”
“怎麼可能,”邱錦淺笑,“她老人家有多喜歡我你還不清楚嗎。”
姜緻忽地不想再搭理他。
随着馬車駛進城門,她想起自己從前自己經曆的那場時疫,凡是疫區歸來的人,哪怕并無症狀也要進行隔離的,但現在的情形與那時有所不同,光路上他們就用了十餘日,比從前隔離的時間都要長了。
而且,這些人基本都被傳染過,京中并無時疫,二次發病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
在她所知幾個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傳染的人中,邱錦可算得上是免疫力最強的存在,因為其他幾位都是官員,基本不會近身接觸病患,邱錦卻是一直沖在前面的。